“奴名为图那歌,祖上三代都是乌珂台的马民。”
图那歌今年十九,洗去脂粉后露出一张俏生生的小脸。满是淤青的身子被满驭海用大氅裹了,脚下塞了只白釉汤婆子,方能从这凛冬寒夜的刻骨之冷中抽出身来。
“怎么来的关中?”
图那歌苦笑,“奴的家在燕楚交接地,为避战乱,便随父一同来关中讨生活。谁料……谁料那关中商人表面相助,实际上早把我父女的身份捅到衙门,家父被那堂官闷死在狱中,奴也被捆了卖进销金窟。”
“既是要避乱,为何不往燕地走,却要去关中?”
图那歌长叹一声:“这是父的决定,奴也不清楚。”她犹豫了一下,又道,“只是听父说,奴家世代牧马,藏马丰富,若是留在燕地,只怕会被……会被官府征马。”
满驭海皱起眉来:“燕营战马都是军中自牧自饲,断没有从民征马的道理。”
图那歌只是垂眸不言。
只这一刹那,满驭海忽的想起了万枫所说。
“满应天有夺位的本事,兵力必不是一朝一夕养成,你难道没有半点警觉?”
果真。
满应天果真早有动作,只是他做的太隐秘,而他又对大哥太信任。
满驭海的眉眼沉沉冷了,口中却只道:“你日后打算如何?”
图那歌攥着衣角,指尖微微泛白,“奴身无长术……不过有几分颜色,懂点琴瑟琵琶。殿下若留奴在身边,必然受人非议,倒不如为奴寻个去处发卖,也好过让奴在这军营里受尽折辱。”
满驭海见她这样聪明,语气不由得软了几分,“发卖于你,不过是换一处地方受苦。”他站起身来,往屋内的炭炉里添了些炭火,“屯寨里自然留你不得,幸而营城大得很,军备库房和各大衙署总有地方缺些婢子,为你找个去处应当不难。”
他转过身,“只是你若选择如此,荣华富贵自然是没有了,说不定还要一生为奴为婢。”
图那歌抬起头,目光灼灼,“奴只要自由。”她望向那盆中融融炭火,喃喃道,“若能自由,奴愿敛去这副颜色,换后半生安宁……”
说完,她竟捞起那用于拨炭的火钳,烧红了尖端,向自己的面颊上狠狠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