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到冷时手里的是一个白玉玺,玉玺的印面为正方形,上面的纽则雕了一只螭虎形象,玺的四面刻有云纹,印面行书“江左郡玺”四个字。佩带玉玺的人位高权重,无非是江左郡主。江左郡主在沈白陆曲四家流转,这个玉玺也随之移动。
冷时看清这个手中的物件后连忙站起来,把玉玺推回曲风荷的手里:“这等贵重物品还是差遣专门的人送过去,可不能经我的手。”
“这有什么?你是风雩阁的人,这有什么好怀疑的?”曲鸢笑吟吟地伸出手把玉玺抛了抛,“就算你要坐坐这个位置也不是不可以。”
“我绝对没有那个想法。”冷时连忙出口反驳,“做江左郡主,需要的胆量、眼识,我都不具备。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还是让能胜任的人来比较好。”
见冷时一直不愿意收下,曲鸢只好收回玉玺:“那就算啦,本来我说‘苟富贵,勿相忘’,让你也体验一把红尘富贵呢。”
“你这个富贵过于虚无,不如给我金银器来得真实。”冷时犹如火烧屁股一样站起来,“我先走了,你这茶太富贵了,我有点喝不起。”
“你别放在心上,阁主说你不事王侯,让我给你试试,果然你真的不会接。”
冷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事王侯自然是快意江湖,哪里那么多追逐权力的想法。”
“他们说冷时将来必定会埋葬江左,背叛所有的江左人,我是不信的。”曲鸢笑道,“阁主最近对这个传言很上心,所以特意令我多多注意你。”
冷时注视着这个玉玺不敢多言语:“这个卜辞我记得传了许多年,这么多年也没灵验,何必多虑呢?”
“我自然不会多虑,不过阁主的心思谁能猜到呢?”曲鸢把冷时送到茶室门口,“那你先走吧,刚才的事情切勿放在心上。”
“自然不会。这茶我就不喝了,我等会还得去找陆雨枫聊聊他家的坟典肆偷摸写《卿时秘史》的事情。”冷时讪讪地整理了一番衣服,“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写的,真是出神入化,不会是你吧?”
“医学浩如烟海,我做梦都在配药,哪里还敢写你的秘史。”玉玺被好好地系在了曲鸢的腰间,曲鸢的白玉镯子和玉玺相碰,发出清脆的玉器撞击声,就像鼓点一样击打在冷时的心上,让她惴惴不安。
冷时亲眼确认曲鸢把玉玺佩戴好,这才离去。出了妙手堂,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后背浸湿,整个人冷汗涔涔,不断地在脑子里回忆着刚才曲鸢的问话和神情,站在门口一时有些出神。自己从未提起法事一事,知道的不过是庄卿和寺庙的人。庄卿是不会做这种述职报告的,那么必然是有眼线紧紧跟着自己。最后曲鸢神态自若地将玉佩解下来给自己,这种举动实在可疑。哪里能让一个普通人去经手这么重要的物件呢?她想做什么?还是说,风雩阁想做什么?自己的那番糊弄她的话让她反复追问赵娘子,她到底是起疑心了?
妙手堂门口的小厮从马厩牵来了她的白马,看冷时眼神空洞,喊了冷时好几声:“冷按察!冷按察!您没事吧?您的马!”
“好好好,麻烦你了。”冷时从小厮手里接过缰绳,她腰间的蹀躞叮叮当当地响起来,仿佛把她的魂也带回来了。冷时从胸腔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翻身上马,往虎丘朱提园的方向打马而去。
朱提原本是山的名字,因为盛产白银,后来世人称呼白银为朱提。陆氏的园子叫朱提园,又被称为白银园,传闻其园林极其奢华,长林修竹,陂塘陇坂,层楼复阁,好似白银如月。园饶花木,巨丽鲜妍,园中种植最多的是红枫,但是其中的珠藤花最为著名,花开时,重重叠叠的花朵如同垂下的璎珞,风雩阁阁主早年来此观赏过,还特意勒碑以纪念。因为珠藤花的长势日渐繁盛,过去的花棚已经无法攀附,因此陆氏特意做了新的花棚。哪里知道这种珠藤花颇有傲骨,第二年吐葩时,有的攀墙而上,有的绕屋而过,置新建的花棚不顾。陆氏家主感到十分惊奇,但是并没有撤走花棚,保留这一奇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