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1 / 2)

原书中方冀南是带着卞秋芬和三个孩子一起回城的。再怎么说,三个孩子都不是卞秋芬亲生的,方冀南没理由、也不敢把三个孩子丢给她。

可冯妙是亲妈呀,他把俩孩子丢给冯妙自己跑了,冯妙这个亲妈能有什么法子,也只能任劳任怨。

卞秋芬刚听冯妙大姑说,冯妙这段时间甬城给人帮工干缝纫活。在卞秋芬的合理推测中,必然是方冀南一去不回,冯妙一个女人家带着两个孩子没了依靠,在村里生活艰难,不得已才跑去甬城给人帮工。

然而眼前冯妙整个人的好气色有点让卞秋分刺眼。她哪里知道,冯妙长得本来就好,别说风吹日晒了,这两个月她整天呆在甬城考古队的工作室里,加上有钱舍得给自己花,收拾打扮起来,整个人气质都提升了,雪花膏都挑商场里贵的买,白白|嫩嫩一张脸真有点欺负人家的小姑娘。

再反观她自己,皮肤黑黄,面有菜色,两手粗糙,裤子两边膝盖都打着补丁,那补丁还一边大一边小……

卞秋芬心里妥妥哽了一下。

她盯着冯妙看,目光不禁有些复杂,冯妙也不反应,笑容清浅站在那儿,由着她打量。

横竖都是女人,谁还没见过谁呀。

“那他走了也有五个月了吧?”卞秋芬把话题回到方冀南身上,问道,“这么久了,就没回来看一眼?就算离婚,好歹两个孩子还是他亲生的吧,大人这样,最可怜的就是孩子了。表姐,要说你们冯家对他可不薄,这人也太渣了。”

冯妙依旧笑道:“渣不渣随他去呗,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管不着别人,也不是非得靠他才能活,眼下我跟俩小孩过得挺好就行了。”

卞秋芬妥妥又噎了一下。这天没法聊了。

她顿了顿,换了话题:“表姐,你来这干啥呢,也是来报名的?”

“嗯,来报名。”冯妙道。

“我怎么忘了,你是高中生,当然要参加的。”卞秋芬笑道,“我也是来报名的。我知道我一个初中生,跟你一比就有点自不量力了,可是我也想试试。听说可以报四个志愿,表姐你报考什么学校的呀,我正拿不定主意呢。”

“是四个志愿,”冯妙坦然笑道,“不过我就填了一个,估计没戏,心愿罢了,我试试。”

“叮铃铃”,几个人结伴推着自行车从旁边经过,摁铃提醒她们挡路了,卞秋芬忙闪开路。

冯妙便把自行车往边上推了一下,指指学校里面:“那你赶紧去吧,我也该回去了。”

她推车要走,想起来什么,便回头笑道:“表妹,祝你成功。”

“嗯,也祝你成功。”卞秋芬挥挥手,看着她去上自行车,沿着泥土路走远,才转头走进学校。

卞秋芬领了报名表,坐在桌边开始填,一边找报名老师搭话,问了些报名流程、考试时间地点之类的问题。

“老师,刚才有个叫冯妙的来报名,她报考的什么学校呀?”卞秋芬随口找了个理由,“哦,她是我表姐,我们约好了的,我来的晚了没赶上她,想跟她报一个学校来着。”

“我帮你看看。”报名老师在桌上一叠报名表里翻了翻,倒没给卞秋芬看,笑道,“她这上边只写了帝大,报考专业是考古系和历史系。这个冯妙是不是不懂啊,四个志愿,她怎么只填一个,刚才谁给她报名的也不提醒一下,再说她这个志愿也太高了,这不胡来吗,既然要报名参加考试,就该郑重些。”

“冯妙?”另一个报名老师凑过来看了看,解释道,“这个人我记得,我提醒过她了,她自己都知道,她就只填了帝大一个志愿,专业填的考古系,我又劝她一遍她才加了个历史系。”

接待卞秋芬的报名老师啧了一声,笑道:“我的经验啊,这样的只有两种,要么太自信了,要么就是压根也没指望,没打算考上,就来闹着玩儿的。”

“你表姐文化底子咋样啊?”另一个老师问卞秋芬。

“高中毕业,就你们学校毕业的,73届吧。”卞秋芬道。

“冯妙,没印象。”报名老师摇摇头,这年代学校里也不产生学霸,老师容易记住的大概都是那些比较突出的“红小将”领袖、运动积极分子。

老师便随手把冯妙的报名表放回去,问卞秋芬:“你填好了吗?我们报名时间是六天,拿不定主意可以回家认真考虑一下,改天再把表交过来。”

“谢谢老师,我很快就好。”卞秋芬看着自己的报名表,笑了下,端端正正填写了四个志愿。

冯妙从学校出来,先去食品站买了一斤猪肉、一大块豆腐,粮管所买了十斤面粉,又跑去供销社买了两包鸡蛋糕、两包饼干,油盐火柴之类家里缺啥也都买了,骑车带着一堆东西,进了村先奔老宅。

已经午饭时候了,俩小孩都在老宅,冯福全正领着玩。冯妙拿了一包鸡蛋糕孝敬爷爷,把猪肉和豆腐都交给陈菊英。

“娘,你包包子吧,肉馅、素馅都多包一些,反正天气冷,我回头带一些回我那边吃,就省得我每顿做饭了。”

她也好省点儿时间看书,不管有没有希望,总得全力以赴。

陈菊英先把面发上,吃过午饭就去剁肉馅,下午收工回来面也发好了,萝卜猪肉、白菜豆腐两种馅的大包子,一口气包了两大锅,放地锅里蒸。

“这阵子你就别做饭了,你好好看书,俩孩子有空你就给我。你看看家里,肉啊菜啊、油和面啊,还不都是你买来的,原本你爹还悄悄嘱咐我,说冀南不在家,我们往后多贴补你一下,谁知变成你贴补家里了。往后我多做点儿好带的,饼子、馒头、包子,萝卜卷儿,每天给你送过去。”

冯妙抿嘴笑笑,她这个爹,虽说动不动“女人家咋滴咋滴”挂在嘴上,骨子里男尊女卑是真的,可疼闺女也是真的。

陈菊英一边往锅里放包子,一边觑着外头,小声跟冯妙说道:“下午上工,你二叔跑来找你爷爷了,嘚啵嘚啵说了半天,说你跟卫生抢名额。”

冯妙:“啧。”

冯妙:“谁跟抢他名额,狗屁不通。叫他有本事自己来找我。”

不用猜都知道她那个二叔能说出什么来,无非是她一个女的,都已经嫁出去了,不算冯家的人了,没给娘家做贡献就罢了,还要占娘家便宜,安分守己在家带孩子就行了,不要跟他儿子抢推荐名额……

想当初他就说,女孩子家家读那么多书干啥,读两年认识男女厕所就行了。所以堂姐冯艾跟冯妙一起读完小学,二叔就没让冯艾再读中学。

冯妙发现,越是没本事的男人,就越是瞧不起女人。她二叔就是个典型代表。

二叔以前就喜欢叽歪,老觉得爷爷偏心冯妙一家,觉得方冀南在冯家门上生活,占了冯家莫大便宜似的。甚至冯妙和方冀南结婚,他都觉得是爷爷偏心,明明先说的是冯艾。

好在爷爷压得住他,二叔和她爹早分了家,各过各的,他管不着,冯福全跟他也不大处得来。

“等爷爷辞掉大队长,就别让他再干活了,也该安心养老了,到时候就让三家一起出粮、出钱养老,省得二叔整天觉得爷爷跟我们住,我们家占了多大便宜。”

“那可别指望,你等着瞧吧,养老肯定就是我们一家的事情。”陈菊英放完包子盖好锅盖,摇头道,“我跟你爹也没指望他们两家,你三叔离得远,你二叔又这德性。”

“你爷爷没表态,叫他先考试,说推荐名额还没影儿呢。”陈菊英道。

考试那几天特别冷,冯妙参加完最后一场考试,跟本镇的其他考生结伴从县城回家。

冯妙骑着自家的自行车,同考场一个女知青抢先跟她约定了搭车,两人轮换骑。一行几十号人,走在尘土飞扬的乡间土路上,再一路说说笑笑、意气风发,旁人看见了还当又来什么运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