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市市民在沦陷区中,除了生活必需的柴米油盐以及日常杂货发生恐慌之外,其他的情况,尤其在孤岛时期,因为人口集中,可以说繁荣到了极点。可以说是一面天堂,一面地狱!有钱人的奢侈生活,也疯狂到了极点。一般生意人,因为囤积居奇,发财容易,所以也跟着挥霍无度,因此,舞场的生意特别发达,游乐场、书场、电影院、越剧场以及话剧场,场场爆满,这种情况,是天海市有史以来所未见到过的。
孤岛时期之所以能有这般发展,原因是由于邻近战区人口涌入,天海市租界人口比战前骤增两倍还多,从而大大增加了对消费品的需求,同时提供了大量廉价劳动力。还有天海本市和避难来天海的资本家手中有着大量游资,在币值日益下跌时,唯有购置房地产、囤积物资、开办工厂才能迅速获利。他们纷纷投资开设设备简单、周转迅速的小型工厂。资本的利润扣除物价上涨因素,还是成倍增长。另外天海工业品一向质量较好、牌子名气响,不仅畅销于其他沦陷区,而且大量流向后方各地。再加上欧战爆发,舶来品断绝,都给“孤岛”的经济带来刺激。
畸形繁荣的突出标志,就是投机事业异常兴旺。当时货币贬值,物价猛涨,囤积倒卖最能赚钱。举凡黄金、外汇、地产、证券,以至粮、棉、布、煤,特别是战前依赖进口的物资都成为投机囤积的热门货,都可据此获取暴利,不仅肥皂、煤油、洋烛甚至连草纸、火柴都成了囤积对象,无情地吮吸劳动人民的血汗。因此工商业者都涉足投机市场,投机之风一时极其盛行,在投机浪潮中暴发致富。
“孤岛”经济的畸形繁荣只是一种暂时的表象。工业生产所需要的原材料,都掌握在东洋人手中,受制于敌;销往外地的产品,要受敌伪的盘剥;由于敌人的掠夺和破坏,加上投机倒把者哄抬物价,搅乱市场,加剧了市场的紊乱;而广大市民的购买力日益下降,市场日益缩小。所以,到抗战中期以后,天海租界“繁荣”景象犹如昙花一现,很快消退,经济走向萎缩。当时有报纸报道:“由于实际消费者少,囤积者多。囤积者众,造成一种购买力,但其恶果与生产过剩相等。终至因国内外局势骤变,一般购买力大减,股票猛跌,所囤之货,纷纷出售,天海沦陷以后表面之繁荣,亦遂崩溃,经营企业者皆谈虎色变,而以停业裁员闻”。而就普通市民而言,天海公共租界政府年报也不得不承认:“本年本市工人之收入,大都不足维持全家生活之必需,其生活程度几已降至最低限度。”拿纱厂工人的生活来说,一个工人的工资收入只能勉强养活一个半人。6口之家就要有4人做工而且不发生意外,才能马马虎虎活下去。像这样入不敷出的,纱厂工人中占六成左右。可见大部分工人都难以维持自己和家属最起码的生活。
抗战期间,尤其是孤岛时期,就天海市面论,因为各处的富翁以及难民纷纷逃来,房屋挤迫得了不得,而游乐、饮食事业都呈畸形的繁荣,当时市民口头上常有一句感慨的话,叫作“前方吃紧,后方紧吃”,有些人鉴于跳舞场热闹情形,把这句话改成“前方抗战,后方跳舞”,说起来真是感慨系之!抗战期间,也是天海市民娱乐生活畸形繁荣的时期。抗战期间,天海的舞场,规模都相当大,一流舞厅,都是自己购地或租地建造的,最着名的如百乐门、圣爱娜、仙乐斯、丽都、大都会、米高梅、维也纳等,皆有富丽堂皇的装饰,尤其是百乐门,舞池的地板是有弹性的,舞客跳舞的时候,更觉得轻松有趣,这种规模是从未有过的。二流舞厅,数量更多,为大沪、国际、云裳、大东、大华、新大华等,至于三流舞厅多到不计其数。一般舞厅,都聘有七人以至十余人的大乐队,只有三间小型的舞厅是用唱片伴奏的,一个是南京路上的“小都会”,一个是慕尔鸣路的“小舞场”,还有一个是北京路的“胜利舞厅”。当时各舞厅的舞票代价,一流的都是一元三跳,二流的也是三跳,三流的是一元六跳,至于小都会和胜利的舞票,一元可跳十二跳或十六跳,惟有同样用唱片的“小舞场”舞票,竟然同一流舞厅一样是一元三跳。那时舞厅里的舞女,一流舞厅总有六十以上至一百二十名,二流亦相仿。三流的不过三五十人。众多新办的小型舞厅深受小市民的欢迎。受战争的影响,“从前跳五块钱票子的人,还算是中等以下;现在只要能买三块钱以上的舞票,便会给舞女们认为不可多得的顾客。大伙儿成群成队地挤着往小型舞厅里钻,吃茶不用钱,舞票每元多于大舞厅五倍,花三块钱便可舞个通宵”。绝大多数舞女的家庭出身“都是一般没有受教育的失学女子,平均的教育程度是初小三年级不到,可是家中都有寡母、弱弟等”。
另外,新式茶室在战后如雨后春笋般蓬勃起来。到处是新的茶室,如大东、大新、大三元、新雅、冠生园、锦江、孤岛、大华等不下数十家,到处生意都不差。究其原因,一来逃难到天海的人无所事事;二来,茶室既廉价又清洁,食品种类比老式茶馆多,布置更现代化,再加上冷饮甜品诱惑,吸引了很多年轻人。以至于时人感慨“茶室以及零星食品店数亦无不剧增,生意亦无不兴隆,其中尤以茶室为最,若某某等大茶室数家,从早至暮无时不在客满中”。而且此类新式茶室“并非靠卖茶为业,中心营业是点心、食品等类”,此外茶室还有“妙龄少女为茶客服务,所以无一家不是座上客满”。
值得注意的是,这样一种孤岛繁荣影响到的不光是中上阶层,甚至不少工人(尤其是青年工人)也受到这股天海摩登的深刻影响。年轻工人受现代都市文明影响尤其明显,据有关书籍的描写,他们西装革履,行坐车(电车或黄包车),吃包饭,过着一种类似学生的生活。其衣食住行多有城市小资产阶级的色彩。另以女工为例,根据抗战前期的调查,当时女工中烫发的尚是极少数。然而,孤岛时期烫发的女工越来越多。实际上,虽然战争时期天海市民生活较战前困难,但烫发、高跟鞋与旗袍却是当时天海女性的常见装束。
战时物价上涨会带动娱乐消费价格的同步上扬。以电影票价为例,“假若把西片的首轮影戏院说,从几年前的6角变成今日的1.2元,二轮也从3.3角变成6角,而国产影戏院,无论是首轮还是小戏院,都增加了几次的票价,现在的首轮要7角,最小的也要花上三毛,才可以占据一个座位呢!”没过多久,电影票价又开始上涨,“上涨为日场8角,1.1元,1.5元,夜场为9角,1.3元,1.8元了”。电影院的票价在短短的二三年的时间里普遍上涨了一倍。物价指数的上扬,使得普通市民的消费力明显下降。流行消费环境比抗战前“黄金十年”要恶化许多。但同时因为孤岛时期的大量人口涌入,到抗战中期,合计起来尚在营业的电影院数量仍有几十家之多,而且“最近电影院的营业兴盛,差不多每天客满的现象”。同时,天海的各大影院仍然几乎完全仰赖美国电影支撑市场繁荣,“查美国影片每年在天海公映,约有三十五万美元之租赁费”“全市十余家专映西片之第一轮影院全赖美国影片以维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