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回归到普通民众的生活,由于生活物资供应紧张,尤其大米奇缺,即使富裕人家有钱也无处购米,故一日三餐不得不改为两粥一饭。由于物价上涨,小民维持生计日难,天海又不断发生富家之人遭绑架勒索事件,甚至连法院院长也被绑架,致使富裕之家皆人心惶惶。
大米供给的不足,引发了一系列严重后果,如黑市的兴起,大米投机的大肆盛行。为了满足职工日常生活所需,一些反抗人士组织“保联”为关心职员生活,发起筹组职工消费合作社。筹募股金,得到广大职工的热烈响应,参加社员达几百人。合作社以批发价购进各项生活用品,以低于市场的零售价格转销给社员,如市场上难以购得的大米、煤球等生活必需品,合作社即以比市价低5%一10%的价格销售给社员。同时还发售进西贡米,一次来购的社员就有270多人。合作社除在会所设有日用品柜台外,并在社员较多的公司,设有销售站21处。同时,经过反复缜密的研究认为,在沦陷区,利用合法社团联系人民群众,积蓄力量,以准备将来更大的斗争,十分重要。以职员社团为例,益友社、银联等把诊疗所、理发室、经济食堂、补习学校,放在更加突出的公开地位。这些活动场所的存在,既可为群众解决一些生活上的困难,又可使社团与会员群众仍保持着广泛而密切的联系。银联理发室设在慈淑大楼6楼新会所内,尽管大楼电梯常因故障停驶,许多会员仍爬上6楼去等候理发,这不仅因为理发收费低廉,更重要的是为了有机会能与熟人交谈,互通信息,理发室无形中成了会员会面聚谈的一个活动中心。华联设立医务室,除了为会员及其家属门诊治病,还举办孕妊定期体格检查、接生以及婴孩、儿童的免疫注射等。华联办的消费合作社,为会员提供低价日用商品,代购、代运平价煤球等。这些福利服务,对职工的生活困难来说,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重要的是社团保持了与群众的联系,增强了职工队伍的团结。
时间办得最长的当推银钱业消费合作社。银联成立了消费合作柜,在银联会所对会员供应饮料、香烟等零星小商品,以后还供应食米、煤球、酱油以及牙膏、牙刷、肥皂、毛巾等日用品。在这一基础上,正式成立银钱业消费合作社(银合),民主选出理事会、监事会,成为一个独立的群众性经济组织,社员发展到3000人,是天海沦陷期间最大的职工消费合作社。银合艰苦创业,积极经营,扩大供应品种,经营品种从以零星小商品为主,发展到以粮食、煤球、食油等为主。租界粮食供应紧张,银合配合银联,举办银钱业同人集团订购西贡米登记,先后二批共订购物资,以比市价低得多的价格分售给社员。当时市面上煤球供应也是时断时续,银合会同有关厂商,拟定了集团预购、定期供应办法,有几百个社员参加了煤球预购,能定期买到煤球。还先后五次配售了食油、食糖、黄豆等物品,以低于市价30%的价格供应给社员。不定期举办特价,基本上仍按上年进货价销售,远比市价低廉,受到社员欢迎。要购存大量物品,然后以较低价格出售给社员,就需要有更多资金,而银合本身的资力十分有限。后来运用与各行庄有联系的有利条件,向一些行庄申请低息贷款,用来购买大宗物品,使银合得以在极其困难条件下惨淡经营,苦苦支撑下来,一直维持到抗战胜利。
然而随着战局愈发严重,造成了很多平民,尤其是流落街头的难民,因饥饿和营养不良而死亡。抗战中期,天海义庄的一份报告显示,因米价暴涨天海平民的死亡显着增加,这直接体现在街头无主尸体的增多。由该庄收殓的“露尸”当中,以未成年人居多。有时他们收殓的儿童“尸体”并未断气,但由于米价高昂,父母无力抚养,被迫将尚未死亡的子女遗弃。由于无法获得大米,甚至还引发了全家自杀的惨剧。
总而言之,抗战初期天海市民的日常生活展现出的历史实相是复杂多面的,一方面,由于抗战战事绵延所导致的日益加重的通货膨胀,市民的实际生活水平曲折下降,并且在前期快速下降到一定程度后就基本稳定了下来。尤其是中期以后,职工的实际工资收入相当于战前年实际工资收入的30%到40%,以后4年直至战争结束为止也基本维持在这一水平,可以认为处于一个通胀停滞期或者间歇期,而不是传统研究所认为的通胀不断螺旋上升。同时也要关注到,与随后的恶性通货膨胀相比,抗战时期这个生活水平曲折下降的严重程度毕竟还是有一定限度的。抗战开始后天海本地企业逐渐将职工收入由货币薪资为主转化为实物津贴为主,这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了战时生活水平,变相抑制了通货膨胀的失控。另一方面,更要注意到抗战中后期,市民日常生活物资以及生活必需品短缺的情况愈发严重,由于战争影响,导致国际航运贸易断绝,大量工厂企业开工严重不足,粮食供应尤其是大米的供应严重不足更是此一时期的主要问题和困难。
此外,也要关注到战时天海不只有孤岛时期的畸形繁荣。战时天海的特殊历史环境也对周围抗日部队及其根据地起了供应各种物资的作用,许多物资也是靠天海“走私”供应,路东、路西、江南抗击侵略者部队、路东部队都能从天海取得必要的物资。原来从天海运送书籍报刊的书店工作人员,逐渐地变成用机帆船和卡车通过重重封锁线,花费一些贿赂,完成了给大小根据地输送物资的任务。甚至根据地用的临时钞票,也是从天海用切好的道林纸运去印行的。而且在天海沦陷后也能在这方面发挥作用。与正面战场不同,战时天海虽身处敌后,却也是战争两国经济战的主要战场。正是就此而言,战时天海市民的日常生活也是种无声的抵抗与战斗,是另一种隐秘的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