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至年关,罗婉今日的打算本是要出去为弟弟妹妹们备些新年礼物,但宗越一直待在房里,还破天荒地看起书来,她不好打扰,便坐在一旁画画。
她这段日子看了磁宝斋近一年的账目,发现这几个月生意差了许多,查访才知,近来京畿十分盛行一种白底黑花的瓷器,而磁宝斋的瓷器是纯色瓷,尤善烧制白瓷,除会在口沿不施釉的地方镶一圈金银边外,并无其他装饰,但这类金裝器只供豪贵之家,基本全为定制,数量很少,大部分器都为纯白瓷,纵有类银类雪之美称,看久了,难免觉得单调,尤其供普通人家使用的粗白瓷,与那花瓷一比,更没甚优胜之处。罗婉遂想着画几幅图样来,给窑工描摹,好装点自家瓷器。
她这厢画着画,总是觉得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抬目望,房里只有宗越在看书,别无旁人。
他看了好大一会儿了,罗婉隐约记得,他是不曾翻过书页的。看得再慢,这都快半个时辰了,一页看不完么?
罗婉瞧着他,他的目光就一动不动地钉在书上,坐在桌案旁,脊梁挺的笔直,单手执书卷,看上去有模有样,真个在苦读似的。
他从来不看书,房里自然也没他的书,那书还是她在翻的《太史公记》。
罗婉想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想起看书了?
心有疑惑,却也不问他,免得又叫他生烦,大过年的再与她赌气不来昆玉院了。
又画了几幅画,到了市肆开门迎客的时辰,罗婉不打算和他耗了,起身收拾准备出门。
“越郎,我想去趟市肆,你去么?”
宗越也放下书站起,却说:“不去,我有事。”说罢便出了昆玉院。
好似这么一大会儿,果真是为了守着她,看她在忙什么?
“也不知世子怎么看的书,折的这样狠。”雪香来收拾书卷,把那一页给罗婉看,“姑娘,你瞧瞧,这一块儿都让世子给磨毛糙了。”
罗婉看书极为爱惜,从不会使劲儿捏折,更不会揉搓内里书页,瞧那处正是宗越大拇指按着的,概不曾注意力道,又足足一个时辰不翻页,他指尖又粗粝,若再无聊地搓两下,毛糙都是轻的,没搓烂就万幸了。
这类史传经籍都贵的很,是她特意从小弟那里借来看的,须得还回去的。
“好生压平整,收进书匣吧。”
雪香应是,也奇怪道:“世子今日反常的很,坐在那里瞧着是在看书,其实什么都没做,眼睛动不动就看姑娘你,好似想催你做什么事,又不肯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