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允泽肩宽腿长,气宇轩昂,迈着不疾不徐的脚步进来时,沙发上几个东倒西歪的年轻人不由自主地正了正坐姿,抬头挺胸,拼命展现出朝气蓬勃的情态。
原因无他,在蔡律师这样自律克己的人面前,没人敢轻易放肆。
要是他们刚刚懒散懈怠的模样被他清泠泠的眼睛瞥上一眼,就算什么都不说,被看的人也会莫名心虚气短,整个人跟掉进井水里似的哇凉哇凉。
蔡允泽在他们脸上扫了一圈,神色淡淡:“不是出来团建放松的么,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没精神?”
年轻的男生挠着头憨憨解释:“蔡总那个,昨晚上游戏玩得太晚了,我们这还算有毅力能起来的,不信您现在去屋里看看,肯定还有一大片没起来的呢!”
蔡允泽闻言不置可否,转而问道:“你们殷总呢,她起来了吗?”
“殷总倒是休息得早……不过好像也没起来,您要找她?”
“嗯,”蔡允泽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询问,“她住哪个房间?我找她说点事。”
“噢噢,那我问问钱助理。”
……
蔡允泽穿过前厅,沿着幽静的竹林过道进到后院,路上又打了一遍殷妙的手机,依旧无人接听。
平时工作的时候从没见她因为赖床迟到过,怎么今天都这个点了,还没睡醒?
一直到他抵达房间门口,对面的语音都没接通。
他干脆利落地按下挂断键,将手机收起,准备按响门铃。
低头的时候,指尖一顿,目光蓦然地凝在电子门显上——里面“请勿打扰”的红灯赫然亮着。
他垂眸思忖不过两秒,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叮咚——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不断响起,连间隔的时间都极有规律,彰显出等待人绝佳的耐心。
过了大约七八分钟,房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转动声。
门开了。
蔡允泽平静地抬头,看清面前站着的人后,眼里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过来开门的并非殷妙,而是一个他此刻非常不想见到的人。
男人鼻梁高挺,薄唇轻抿,面容极其英俊迷人,铂金色的凌乱头发和绿宝石般剔透的瞳孔加深了他五官里的异域,为其冷淡的气质平添一丝性感和诱惑。他上半身大剌剌地光着,底下只随意套了条宽松的休闲长裤,显然是刚从床上下来的姿态。
然而更吸引人眼球的却是他身上那些欲盖弥彰的“伤痕”。
像被一只脾气极坏的野猫挠过,他从前胸到后背都留下一道道细碎又绮丽的红色爪印,在冷白的肤色印衬下格外明显。伤口经过一夜的发酵,颜色加深,看上去便带有某种不可言说的意味。
男人的嘴角似乎也被咬破,结着薄薄的血痂,原本完美无缺的形象也因此透出几分狼狈,尤其是喉结那里明晃晃的深紫色暧/昧印记,也不知道这个时节哪来的蚊子,偏生净挑这种地方叮。
好一幅活色生香的画面!
蔡允泽身形微僵,被刺得眼睛生疼。
路德维希一宿没合眼,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看到眼前的不速之客,他的神色瞬息变了几变。
原本的冷漠无声无息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防备。
“让开。”
蔡允泽偏转视线,再也不看他一眼,单手撑住门,是个想直接闯入的动作。
路德维希面沉如水,侧身挡在他面前:“抱歉,不太方便,她还没醒。”
两人身高相差无几,同样出众的相貌,相似的强势性格。
正面对上以后,互斥的雄性磁场发生剧烈碰撞,气氛刹那间剑拔弩张。
路德维希神色冰冷,向走廊外侧点了点头示意:“有什么事情出去说。”
蔡允泽忽然笑了笑,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慢条斯理地单手摘下自己的腕表,又缓缓解开袖扣,活动了一下手肘。
脱下那层自律又克己的皮囊后,他的语气里满是风雨欲来的低沉。
“我现在没什么耐心,给你五分钟,穿上衣服出来。”
“都是男人,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你也不想我们两个在她门口大打出手吧?那就太难看了。”
路德维希神情冷肃地转回屋里,套上一件衣服出来:“走。”
两人沉默地走出房间,来到后院长廊的檐下。
蔡允泽点了一支烟,隐蔽地打量身边的人一眼。
路德维希双手插兜,脊背如松地站在那里,眼神时不时瞟向二楼的方向,看上去心不在焉。
多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正是蔡允泽人生最落魄的阶段。
那时的路德维希衣着华贵,高高在上地出现在他面前,厉声质问他是谁,目中无人的姿态仿佛睥睨凡尘的主宰者;如今却像完全反过来,他蔡允泽西装革履意气风发,而他只穿着简单的T恤长裤,脚上还拖着酒店统一的棉布拖鞋,看起来和满大街劳碌奔波的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蔡允泽恍然间觉得世事荒谬可笑,而他也确实笑了:“我很少这么抵触某个人。”
路德维希视线未动,淡淡地说:“不巧,我也是。”
“在德国待着不好吗?乖乖当你的贵族,享受你高贵的身份,挥霍你的特权……”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含怒:“你就非要来招她?”
路德维希听到这里,散漫的注意力终于从二楼窗户收回来,平静地问道:“蔡允泽,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警告我?朋友、同事、长辈,还是……她的追求者?”
蔡允泽面色不变,手里的烟雾却断了一瞬。
路德维希的目光落向地面,那里有一株小草正被疾风吹得左摇右摆。
“据我所知,她这些年交过很多……男朋友,”这个单词他说得有些艰难,“可是,其中并没有你对吗?你和她始终是良好的合作关系,从来没有更进一步。”
“所以我想,你应该并没有资格和立场阻止我。”
“我很谢你对她的照顾和帮助,但是抱歉,我不会放手的。”
蔡允泽面色冷凝:“不会放手?六年前,她病得最严重的时候,你不也轻易放手了吗?”
路德维希闻言微怔,随即自嘲地笑道:“是,所以我用了整整六年来向她赎罪,如果她还是不愿意的话,我可以再等六年,甚至更久。”
“我敢向你承认,她在我这里永远排在第一位。只要她点头,我可以为了她什么都不要,包括你说的身份、地位和权势,但是你,蔡允泽,你做得到吗?”
——“你的野心能为了她停下来吗?”
外面起风了。
二楼的窗帘被吹得飘扬起来,隐约透出某个纤细的身影。
路德维希专注地望向那个方向,低声说道:“她醒了,我先回去了。”
他转过身,脚步平稳地向长廊深处走去。
半路碰到用完早餐回来的林锦书,还客气地点了点头。
蔡允泽僵立在原地,夹着烟的手指久久没动。
烟尾灰白的余烬越来越长,风一吹便散了。
林锦书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徘徊,走到他旁边疑惑问道:“老蔡,你们俩怎么还聊上了?”
蔡允泽没回头:“他过来的事,你昨天电话里怎么没说?”
林锦书面带无语:“他是晚上突然出现的,我又不能未卜先知。”
“殷妙怎么说?”
gu903();“没怎么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