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谋的两个儿子这才松了一口气,瞬间有了底气,只要他老子没草人家,他们一定跟祁王死磕到底,这种事要是认了,他们张家满门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张宁翰显然是料到了张公谋必然不会认,不慌不忙,笑道:“既然没做过,那张老前辈为何面红耳赤?”
张公谋暗瞅了眼圣上。
还不得怪圣上,老不正经的。
张公谋的两个儿子心下一虚,其中一个怒道:“没有证据,别信口污蔑!”
“当然有证据,莫要着急。”张宁翰恭敬地看向祁王,眼神请示。
祁王犹豫了下,才假惺惺出列,为难道:“微臣同状元郎有些梁子,诸位想必也都知道,就在前夜,张老前辈忽然给微臣写了封信,还是私递上来的,叫微臣对状元郎网开一面,得饶人处且饶人。”
朝臣大愣。
祁王继续道:“在此之前,谁都未听说过张老前辈和状元郎有交情,无凭无故,张老前辈为何要叫微臣同状元郎和解?难不成张老前辈只是动了惜才的心,非亲非故,也要修书一封,帮孤苦伶仃的状元郎一把?”
张公谋的两个儿子满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爹。
以他们对父亲的了解,父亲老奸巨猾,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来。
朝臣显然和张公谋的儿子是一个想法,张公为人如何他们再清楚不过。
这事换了自己,他们也绝不可能修书一封。
毕竟得罪的可是最难缠最睚眦必报的祁王。
不少人面色古怪起来。
皇帝看向张公谋,态度依旧不偏不颇:“可有此事?”
“……回陛下,确有此事。”张公谋的声音明显有些底气不足,马上道,“但老臣同状元郎私下并无往来,的确出于惜才,才修书一封,只是一封信,并不能——”
张宁翰脸上是胜券在握:“当然不止一封信。”
祁王恭敬地朝上首行礼后才道:“陛下,那日在鸣雁塔,状元郎摔了一跤,微臣扶起他时,曾见到他脖子上挂着一块玉,那块玉微臣之前碰巧见过,正是张公谋的!”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会试前,谢才卿在逸仙楼里被人瞧见收了旁人东西,然后就高中状元,谢才卿和祁王有恩怨,向来左右逢源滴水不漏的张公谋竟肯私下为谢才卿调解,加上谢才卿居然将张公谋的东西贴身戴在脖子上……
是怕人瞧见,又对此物甚为珍爱。
这些加起来,真相不言而喻……
张公谋的两个儿子脸一阵红一阵白,瞪大眼睛,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年过七十的老父亲竟做出这等丑事来。
给他们找个小娘还说得过去,可这是个男子!
还是个未加冠的男子!
对面言之凿凿,神色间毫无龃龉,不像是构陷,自己父亲的态度也现出端倪。
羞耻过后,两个儿子腿开始不住发抖,这事要是落实了,轻则他家声誉不保,重则祸及满门!
私相授受还是小事,万一弄出个科举舞弊来,他们一家老小……
两个儿子看向满面羞红的老父亲,暗骂糊涂,一时恨不得自绝当场。
萧昀仍和颜悦色,不失风度道:“状元郎有什么话要说的么?”
谢才卿心骂了声老狐狸,面色煞白,攥紧手,义正言辞道:“谢才卿并不认识张公,也从未做过任何令人不齿的事情!”
祁王冷笑一声,他今日敢发难,就是做好了将张家满门和谢才卿一网打尽的准备,是怎么也不容许他逃脱的,嘴上也丝毫不留情面了起来:“敢做就不敢认吗?!奸夫就在那儿,要不要叫他过来,你们商量商量先对个口供?!”
“你住口!”张公谋的儿子气急败坏。
张公谋则往上首瞧了眼,心里直咯噔,又想笑,忍得难受,就变成了浑身发抖。
在旁人看来,就是做贼心虚。
萧昀懒洋洋道:“荣煜话还是莫要说太满,若是冤枉了张公谋和状元郎,当如何是好?”
祁王只当舅舅是例行公事地问上一问,好把自己摘出去,博个公正宽仁的美名,乘胜追击表态道:“绝不可能有错!他们一个为老不尊,一个为少不端,私相授受,科举舞弊,于科考不公,若是就此放过二人,如何对得起天下寒窗苦读数十载的书生举子?!微臣认为非彻查清楚不可!”
“试问何等关系,才会将那人东西戴在脖颈上,生怕被旁人瞧见,珍之爱之?”
“只有奸夫淫妇的勾当才可能如此!”
“寻常百姓,私相授受,只为祸一家,堂堂朝臣,腌臜龃龉,祸害的是一国!若开了这先例,轻易放过二人,朝堂日后必当乌烟瘴气!”
“天下都要知晓,我一国状元郎,是靠这法子飞黄腾达的!”
“微臣认为要严惩!”祁王率先跪了下来,声音朗朗。
不少朝臣紧跟其后跪了下来:“臣等也以为要严惩!”
仍有一些朝臣观望着。
谢才卿趁此机会扫了一下,刘韫没跪,只是不停地用眼神询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希望他能够为自己辩解,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清流,虽是皱眉看他,却也没跟风落井下石。
他将这些没有痛打落水狗的人全部记在心里,同时也清楚了这朝堂上哪些是祁王的人,哪些是抱团的墙头草,哪些是形单影只身正不怕影子斜的。
祁王骂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张公谋的两个儿子面色如土,魂不守舍地盯着自己的老父亲,希望他能说上两句。
老父亲却面有难色,面红耳赤,立在那里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