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夫人挽着袖子走过来?,后头跟了一大帮端菜的奴仆庖厨,她又捧出好几坛酒:“咱们家好不容易聚齐了,也该喝一喝,给实哥接风洗尘。”
山光远看这氛围就?是家宴,觉得自己在这儿也不合适,就?想离开。
言夫人连忙拽住他:“你想跑哪儿去!刚刚我都?听见?了,皇帝说要让你去保定当军爷,自己建军,我还?要巴结你呢,你倒跑了。”
言实也请他坐:“何必客气,几年来?你也没少来?言家吃饭。山以要是在,我归京,他也理应带着儿子来?我家喝酒吃饭。如今山以都?平反五年了,各地祠庙社鼓都?起来?了,你更没理由逃。今儿喝晚一点?也成,咱们估摸着还?要聊到后半夜呢!”
言昳道:“他不能?喝酒。”
言实觉得她在扯谎:“军中这么多年,又是这样的爷们,怎么可能?不会喝酒,你倒是喝点?米酒凑点?场子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日断更抱歉!
明天尽量也多更一点!
第96章.敞怀
菜都上齐了,言将军是典型的北方口味。特?别是曾经他在幽州、荆州驻扎过几年,之后又在高丽打了几年仗,将高丽驻扎的英法?军驱逐出去,所以桌上的菜也有?些偏东北地区的口味,走?的就是生猛实诚盆盘大的路子。
山光远还没来得及重申自己真的喝不了,就瞧见言实将军已经拿了个玻璃盏放在他面前,一壶温酒倒进?去盈盈满起来。
山光远:“我真的喝不了。”
言实看他,二十?出头的年轻将军,矫健高大的筋骨立起官服曳撒上飞鱼锦绣,两膝撑起贮丝罗纱的密褶,膝澜上蛟鱼飞云如?扇面。这样不怒自威的模样,却推脱说一口也喝不了,言实是怎么都不信的。
言夫人还是道:“有?些人就是天生肝脏不解酒气?,喝了一盅就脸红的。自家?人也别劝酒,喝一杯是个意思就行。”
山光远看着那一杯便犯愁。
他面上不显,言昳却看得出来,俩人连着坐,她看着他笑。
各人落座,言昳和山光远都算是无父无母的外人,却团团坐在桌边,聊起来像是一家?子。言家?并没有?政事、要事不上桌的规矩,因为?全家?男女老小都愿意听也听得懂。
奴仆开始布菜,言实就着酒,跟言夫人说起鞑靼南下作乱的事,言夫人果然听了没几句就懂了:“说来,京师附近能打仗的,没私兵的,没在明面上跟哪个富商有?亲戚婚姻的,跟公?主走?的不近的。满足这几个条件的也没别人了。就你和山小爷了。皇帝也怕鞑靼南下,卞宏一不出兵,也是调虎离山之计。”
雁菱点着筷子,一边拿馒头夹着腌菜炖肉吃,一边道:“皇帝虽然也说不上多?信任咱们桌上的人,但他更不可能去信蒙循、信郎哲彦那些兵阀吧。皇帝怕的是,咱们前脚去了西北,公?主跟卞宏一关系好?,把?咱们摁死在那儿,或者是直接奔袭京津了!”
言昳给她盛了碗汤放在跟前,道:“所以说让阿远在冀地顺德府建军,就相当于是把?阿远夹在皇帝和卞宏一之间,然后让阿远从顺德府迎击鞑靼,也能包抄卞宏一。这想法?早个十?几年就好?了,阿远才带兵几年,建军也弄不出来几千兵力?。卞家?在山西耕耘近二十?年啊。阿远是硬壳的鸡蛋,却也不能往石头尖砸啊。”
言昳说这话的时候,言实看向山光远,轻声?道:“其实倒也不算是完全没基础,三年前他曾在宣府镇因迎击鞑靼组兵三千。后来在蔚县又因当地兵力?不足,自己招兵练兵两千余人击退了当时游荡的匪团。这两支,都在冀地。”
言昳只喝汤并不接话。
山光远如?果贸然答应下来去河北顺德府紧邻着卞宏一建军,卞宏一感觉受威胁,必然按捺不住对他出手,俩人死斗,皇帝在背后的京师就安心了。
言实是传统将门出身,一颗忠君爱民之心掩藏在现实的尘霾下,他骨子里还是会优先?考虑能否襄护深受鞑靼侵害的百姓。
但言昳毕竟上辈子经历过很多?风波,她太知道言实将军冲锋陷阵,后头有?多?少人想捅他后背,将他分食。前世言家?一门的凄惨下场,便是验证。
山光远一贯是心里想法?很多?嘴上不说的性格,言实这么说,他只端起酒杯,道:“还是要再看看皇帝具体要怎么分军给咱们。”
山光远抿了一小口,那小小玻璃酒盏在他粗粝薄茧的指尖,像萤虫翅膀似的亮薄。他仰了一下头好?像豪爽的喝了不少似的,言昳瞄了一眼他放下的杯子。
还剩一半呢。
她胳膊肘碰了碰他,斜眼小声?道:“你胃疼吗?”
山光远没想到她还记挂着,嘴唇抿了一下,放在桌上的手指蜷起又放开,摇头:“没。我不要紧。”
元武以为?他喝完了,果然又起身要斟酒,言昳拿了个新杯子向元武讨酒喝,笑道:“好?呀,我都闻到了,这是上好?的运城桑落,就给我吃米酒这种?过家?家?的玩意儿,不给我一口好?酒吃。”
元武笑:“这么能喝啊?那别贪杯,先?尝一点罢。”
言昳端了半盏清酒,刁蛮似的将带原先?自己的酒糟的桂花米酒,塞给山光远:“太甜了,我吃不完了,也别浪费,你喝了吧。”
巴掌大的温热瓷杯塞进?山光远手里,上头还有?个不显眼的胭脂唇印。山光远觉得这杯子烫手,明明言家?人都已经聊起了韶星津组建士子共进?会,他却总觉得所有?人都在打量他、揣测他会不会吃这米酒。
他确实想多?了。
言昳都没注意,小口喝着桑落酒,说起:“咱也不能说他跟韶骅反着来,组织起各地士子要求皇帝改革,就是卖爹求荣。说不定是人家?韶家?把?鸡蛋放在两个篮子里。我管这叫对冲。”
她说罢,就瞧见山光远跟把?米酒往嘴里倒似的,一抬手,飞也似的把?杯子往嘴边一贴,一口就给吃干净了。
言昳压根没想到自己的唇痕,只纳闷:……米酒还搞得跟谁跟你抢似的?
言将军是下定决心也要出兵鞑靼,言夫人虽然是个更注重小家?的,但知道拦不住他也理解他:“这次不论怎么说,我们都要跟着去的。涿华都已经二十?三了,不可能再只做兵部?的文书工作,就因为?你的离家?,耽误了他施展抱负。”
言夫人抬杯对雁菱:“雁菱在军校再怎么学,也不能有?实际战役更好?的老师。既然一家?子都是要闷头在当兵这条路上走?到黑的,那真就是死也死一块去!”
言实无奈:“说这死不死的做什么!我跟鞑靼交手这么多?年,只是此行后路难办,不是说就会死在战场上!快呸。”
言夫人盛粥:“咱们家?不信那些,你们爷们都能活下来不是靠求神求仙。我也都认了,你不让我跟着去,我就找皇帝闹区。好?歹我一个诰命夫人,还进?不了宫门吗?”
言实看她盛粥盛出了磨刀霍霍的气?势,连忙接手:“我也没说不行,我什么时候拦得住你啊!”
年轻几个看这中年夫妻俩斗嘴,也笑了起来,各自转头说话。言昳问雁菱知不知道白瑶瑶如?今在韶家?过得怎么样,言涿华跟元武聊起来兵部?某位高官跟富商联姻,只有?山光远一个人呆坐着,看着手里的杯子不说话。
……这米酒是不是被言昳下了烈酒?
他怎么有?点…上头?
后来一家?人又移桌去院中赏月吃果子,言昳余光瞧见元武又塞给山光远一杯酒。他也不知道是胆子肥,还是人已经傻了,竟然在桌边笔直坐着,只像个庙里的关二爷。他盯了一会儿杯子,忍不住低头喝了一口。
言昳明显看他品了一下,而后又喝了一口。
言昳气?:我可帮你了,你要自己灌自己,没人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