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山光远确实心里有一大夙愿,便是希望能够借着言昳的揽权,他也?平息近百年?的兵阀之争,能够将军权交予中央,能够让各地不会再?乱斗内战。
但不知为何,在这个理应壮志豪情的战争之夜,他心里却泛起小小的软弱。
兵权确实是大事。
可?他更想做个幸福的人。
他不想要成为飞翔空中的纸鸢,也?不想在炮火连天中坠地,他只想要言昳每天早上对他笑,想要跟她坐在同一个饭桌上,听着她骂手底下哪个人是大傻子?。
但言昳呢?
她一直是光芒四射,逆风飞行?,如今的局势她或许已?经谋划数年?,她会如何?
炮弹再?次准备发射,复兴门外似乎城门正在晃动着打开,箭楼上有些挥手投降似的卞家?军。但已?经迟了,新一轮的炮弹再?次发出巨响,坠入城中。
山光远手下军队早分三路侯在城门口,当城门打开时,箭楼上到?处都?是抛飞的红头巾,那是卞家?军的标识,显然这帮子?卞家?军纷纷想要抛弃身份躲避在城中。
军队列队进入了京师,炮兵还在城外未动。
大部分百姓闭门不出,哪怕山光远作为山家?孤子?,在民间风评极佳,但大多数人还是被卞家?军进城之后?的种种行?为吓怕了,都?先关着门偷偷观望局势。
问题是山家?和言家?也?不算是有标志的起义军,外头都?说乾庆皇帝已?经死了,百姓不知道该怎么表忠心,只好在门前摆了好些香烛、吃食、散钱,盼着进城的兵老爷拿走了就别砸门。
有些胆大的从?自家?楼阁眺望的,最?先关注的竟然不是进城的军队,而是远处已?成为一片废墟的紫禁城!
等山光远骑马在前,与大军抵达承天门外,本应巍峨伫立的承天门,已?经只剩下半截了,连承天门内的午门广场,曾经山光远与众多官员上朝的必经之路,都?坑坑洼洼。
紫禁城只剩下一半不到?,大批宫女太监外逃,跌坐在甜水井胡同附近哭泣哀嚎,叫喊着“皇上还在宫里”“杀千刀的!这可?是皇城!”
当初在给卞睢卖武器时,言昳就曾用手下炮兵在河对岸打出令人震惊的精准度,这次京师又无风,京师地图也?能做出极为细致的计算,在山光远视线范围内,最?偏差的炮弹也?不过砸到?了南海附近的胡同或普渡寺附近。
算得上精准打击了。
四百年?的皇宫,多少孩子?出生,多少亡魂不走,那么多勾心斗角,荣辱兴衰都?变成碎瓦乱石。
曾经,在百姓眼里,车马不敢经过的地段,从?里头出来的人都?当天爷敬畏的地方,多少人向?往着里头繁文缛节的神秘规矩,多少人只要但凡能在红墙夹道中走过一道就足以光宗耀祖。
这么让人敬重的、天理不可?违似的紫禁城,如今就这么塌了没了,简直像是有人毁了大明的神像与教堂。恨皇帝骂公主的,也?不妨碍他们坐在平日不能走的中华门前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言家?军接手了城外的布防,山光远则派人在紫禁城外列阵巡逻,允许紫禁城内的太监宫女在搜身检查后?离开,却不允许任何人再?进入紫禁城范围内。
山光远带兵与车辇进入破碎倒塌的端门参道时,听到?好些“老爷”“夫人”隔着桥骂他:“你以为你姓什么!你炸的不是谁家?的土房子?,这是大明的脸面!这是我?们祖祖辈辈的根啊!”
车马中,言昳忍不住扑哧轻笑:“这紫禁城在的时候,只把他们城外的人当奴婢。这可?倒好,却觉得自己是跟紫禁城息息相关的主子?了。”
轻竹还是后?怕,她远远看见过紫禁城,如今再?见已?是这样的废墟,她手指尖都?有些发凉。
大批士兵进入紫禁城,山光远下令收拾砖瓦,搜找还活着的宫女太监,最?重要的是找到?熹庆公主的下落。
而宫中的不少珍宝和金银,也?要如数上缴,不过山光远早在之前河北大破各个兵阀抄家?的时候,就踢出去?太多手不干净的将士,如今这帮带进京师的人,他放心。
言昳揣着手,立在皇极殿前的广场上,晨光初起,金芒照拂,看着四周垮塌的廊道大殿,有种恍惚的感觉。
特?别是皇极殿,作为皇宫的核心,也?挨了最?多的炮弹,连正殿大梁都?垮塌下来,倒的只有原先不及一半的高度。
琉璃瓦就像是碎屑般崩的满地都?是,大部分宫女太监在开始第一声炮响的时候,就顺着公主入宫后?管控不严的大门跑出去?了。但也?有少些实心眼的,觉得不过是再?换个皇帝,自己依旧是能当尚宝监、印绶监的官而不愿意走,就死在坍塌中了。
言昳展开手臂深深吸了口气,那头已?经先有人找到?了梁栩停尸的地方,说是公主迟迟没给自己的弟弟下葬……
言昳刚要开口说让活着的内监准备给乾庆皇帝简单下葬的事宜,就听见在挖皇极殿的将士喊道:“找到?了!”
言昳登上皇极殿前塌毁近半的丹陛时,山光远已?经站在废墟屋顶上,往下看。
言昳在将士的搀扶中走了上去?,黄琉璃的宫殿瓦砖与脊兽断成好几截,山光远回头看了她一眼,接住她的手指,将她拉到?了废墟之上:“她死了。挖出来恐怕需要点时间。”
言昳踏在坍塌后?依旧巍峨的屋脊上,往下看去?,皇极殿坍塌前,似乎屋顶已?经被炮弹击穿了个偌大的圆洞。坍塌后?,圆洞显露出一片皇极殿内夹层中的乱景来。
皇位早已?被压扁,金鹤银象歪倒在地,柱子?上的盘龙断成几节摔碎,雕梁画柱击破了龙椅宝座后?的云龙纹的髹金漆大屏风。
她以为公主会死在龙椅上,带着胜利或落寞的笑容。
可?她穿着崭新的女式龙袍冕服,披散着头发赤|裸着双脚,蜷缩着死在了龙椅背后?。手指还紧紧牵着同样半倒蜷着的卞宏一,精致的面容布满灰尘,胸口被横梁压住……
他们靠在一起,像是两个捉迷藏的孩子?躲在这龙椅屏风后?头,偷笑等人来找到?他们。
言昳一瞬间被震慑的说不出话。
前世她跟公主远远的打过几次照面,此世做了多年?的对手敌人。
竟然没有跟她说过话。
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她是得意胆大,还是温柔心机?是会把言昳当值得敬佩的对手?还是说根本不在乎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言昳不止为何,竟然像是映照水面,看公主,如同看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的幻象。她一个趔趄,差点从?屋脊上滑下来。
山光远忙扶住她:“这里危险,咱们下去?吧。”
言昳半晌道:“将她刨出来吧。”
旁边的将士问道:“跟乾庆皇帝一样,安排宫内太监去?将他们入陵安葬?”
言昳摇了摇头:“不,别把他们葬入皇陵,葬到?北太平庄去?吧,跟那些平民百姓葬在一起。轻竹,到?时候你说一声,让人去?订做墓碑,不要多些,就写……梁衔松,卞宏一就好。”
熹庆公主与梁栩的死已?然确认,剩余的近亲王爷、前朝子?嗣多在几代皇帝的明争暗斗中被杀的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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