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容雅致的西斋院里,一间客房主门被打开。一个瘦俊的年轻道人,正狐疑地捧着刚从地上捡起的信简,看见信囊上有字,不禁自言自语念了出来:冲灵子肃启。
这信简刚刚念完,却被一只突然冒出来的手,一把给抢了过去。这瘦俊道人笑中微怒:“黄师弟!快还给我,我还没看呢!”瘦俊道人自然便是方才开门的暝灵子卓松焘。
玉灵子黄硕却不理会,一手抓着信简,和卓松焘绕着大案转圈。这时另一只小些的手也突然伸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信简抢下,又跑回到屏风里,却是杨朝夕陡然出手。黄硕和卓松焘也慌忙跟了进去。
朱介然身上有伤,却也笑着一瘸一拐地进了屏风。只见三人都趴在一张木榻之上,围住那信简看了起来:
冲灵子杨朝夕!你这个轻薄小儿、无耻淫徒!单会欺负女子,算什么本事!若肯认自己还是男儿汉,便来麟迹观再比一场,生死便在剑上说话!尔可敢否?——花希子崔琬
三人看完,面面相觑。本来以为该是一封缠绵悱恻的情书,结果却是一通杀气腾腾的战书!
卓松焘和黄硕两个很没义气地站了起来,不约而同摇头叹道:“唉~桃花劫!”然后不负责任地走掉了。
杨朝夕仍捧着信简,表情纠结。扭过头去,看到朱介然师兄还在,才苦着脸问道:“这女子上午说要杀我……去还是不去?”
朱介然也是一脸好笑,拍了拍杨朝夕的肩膀:“男儿汉,大丈夫!怎能不去?所谓牡丹花下死,纵死侠骨香!做鬼也风流,不惭世上英……”
杨朝夕听得脸都黑了下来,便不再理会他们,径直抓了信简、出了屏风,去问公孙真人。
公孙真人呷着茶汤,见杨朝夕出来,知他有事,便放下茶碗。接过信简,看完笑道:
“小童儿气话,作不得真!去自然是要去,恰好可观摩一下别家道观,切磋武技、探讨经义,亦无不可。况那麟迹观观主元夷子,与我乃是旧识,定不会放任弟子伤你性命。随后我修书一封,代你将事情讲清。暝灵子、玉灵子,到时你们两个一道过去,切莫失了礼数。”
杨朝夕、黄硕、卓松焘听完后皆道:“弟子明白了!”
五人又将上午演武之事说了一番。公孙真人久历世情,便逐一将三人演武切磋时的长处、缺陷,以及对方的长处、缺陷,一一比对着说了。又为三人分析了对招时哪些应对得法、哪些应对无用……一番谆谆教诲,也令得三人在习武一途的领悟,更深了几层。
突然叩门声再度响起。杨朝夕吓了一跳,卓松焘也苦笑道:“又是来送信的么……”说着开了房门,却是弘道观传宗子方七斗,正一脸笑意地看着五人。
方七斗举止斯文,有种翩翩佳公子的风度,跨步进来,向公孙真人拱手拜道:“家师尉迟渊特差遣小道,请公孙道长并各位师兄弟起身,同往我弘道观暂住几日!”
公孙真人拱手笑道:“弘道观演武夺魁,老道先行恭贺!这便与我几个弟子携了包袱,出去与你们汇合。”朱介然、杨朝夕几人听观主说完,早已将随身包袱背上,跟在公孙真人身后,出了房门。
上清观、弘道观十余名道士迤逦而出,周围也全是其他道观的道士,认识的、不认识的,相熟的、交恶的,但凡擦肩而过,免不了一番眼神上的交流。弘道观此番演武夺魁,关注的眼光自然更多,有的仰慕、有的嫉妒、还有的酸溜溜、更有带着些许寒意的眼神……
杨朝夕收了那信简,本来便有些心虚,此刻也确认了那带着寒意的眼神,竟是冲自己而来——那少女虽是一身道袍,清秀明丽中却仍有几分动人之色,奈何眼神冰冷,似利箭激射过来,令得人头皮发麻。
杨朝夕忙躲开那眼神,回望着太微宫巨大的墙垣和歇山顶,心中却生出一丝不舍来。不知是因为那《五圣千官图》、还是斋坛演武时那无意斩错的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