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修不禁笑了一声:“先不说我同不同意,只一点儿,你忍心和平儿分开,从此再不见面?人家可是吃个点心都要记着你,你倒好,有了大事就要将人踢开。”
闻哥儿有些着急:“不一样,我、我是为了他好——”
“臭小子,”惟修拍一下他的脑袋打断他,“小小年纪什么都没有能为了谁好,这不是你应该想的问题,老老实实做个小孩子,将这些难事都交给大人,就够了。”
闻哥儿抬头看向他,或许是被他眼中的慈爱暖到了心里,他忽然感觉身后有很多后盾,能挡住外面的刀枪剑雨,刺破眼前的血障和阴暗,能让他看到光。
“哟,平儿回来了,”惟修瞥了一眼门口笑道,起身的时候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件事我会告诉沈文宣,科举的事儿等商量之后再决定吧,讨伐皇后不仅是你一个人的事。”
闻哥儿望向提着两个小竹篮像欢雀一样跑过来的平儿心里有点儿挣扎,余光注意到惟修的目光勉为其难地“嗯”了一声,老傲娇本娇了。
惟修当天就写了封信秘密寄到沈府,而在沈府的沈文宣烦得很,瞪着面前不请自来又听不懂人话非要赖着不走的七皇子气不打一处来。
“七皇子,”沈文宣满脸假笑地抽走他手中的水浒传,“咱俩的关系应该不熟吧?还请七皇子对我客气些。”
他抽走水浒传,李钰又紧接着拿起一本西游记,一边大口啃梨一边道:“没事,熟不熟都是处出来的,咱俩多处处就熟了。”
沈文宣嘴角的笑拉下来:“老七,你肚子里有什么猫腻我可一清二楚,别在这儿跟我装蒜。”
李钰心里一咯噔,小心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道:“这我不是怕吗?父皇这几天老在朝堂上夸我,夸得我慎得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有意将我培养成我四哥那样,可我哪有那个脑子啊,母妃什么都不懂,还成天高兴,愁得我头都快秃了,我没法子,就只能来找你了嘛。”
沈文宣满眼嫌弃:“你是不是有什么错觉?咱俩什么关系让你以为我会护着你?”
“父皇给我指的你啊,”李钰还挺理直气壮,“而且你刚才竟然不是先发愁,而是说不想护着我,这是不是说明父皇给我指的路子是对的?你很能干的对不对?”
他笑得贱兮兮的,沈文宣看得想揍他一顿,啧,忍吗?忍个妈蛋!沈文宣冷着脸一巴掌呼他后脑勺上,见他疼得龇牙咧嘴心里稍微舒服了点儿。
李钰:“你干嘛!放肆!”
“放你妈个肆,”沈文宣翻个白眼,“这年头请个护卫还得付月银呢,刚才那下就当我收的利息,不服就滚。”
“你你你——”李钰震惊,回头看向自己的宫人,见他避开视线不敢替他出头的样子心里顿时更气了。
他好歹也是堂堂皇子,还真没受过如此待遇,简直耻辱!
腾的站起身,李钰转身就出了厅堂,背着手在屋外绕着院子走了好几圈,等气消得差不多了,又慢腾腾地坐回来,撅着嘴一脸委屈地继续看西游记。
沈文宣以为他要走,没想到搞了半天自己又坐回来,这皇子当的也是神奇,脑中突然蹦出“能容良臣”四个字,不禁多想了几分,手中的毛笔跟着转了转。
等到了中午,李钰还不走。
沈文宣:“怎么?你还想留下来吃饭不成?”
李钰瞥他一眼,轻咳一声道:“反正本皇子下午还要来,中午也就不回去了,想必贵府也不缺我这一口饭。”
沈文宣“啧”了一声,道:“想吃饭也成,随我出来。”
李钰瞅着他出门的背影,想着他再如何不客气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便跟了出去,等到了府外边他就后悔了。
“你刚才说什么?你让我给这群乞丐盛粥?你疯了?”李钰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一长列衣不蔽体的乞丐,嫌恶地捏住鼻子,远远地站在这儿他都能闻到一股酸臭味。
沈文宣:“要么按我说的做,要么滚。”
李钰委屈:“你这也太欺负人了。”
沈文宣瞥他一眼,李钰秒怂,在原地踌躇了大半天不情愿地走过去,一边忍着恶心一边拿起勺子给人盛粥。
他可太难了。
王沐泽不解:“公子,你若真不喜欢他交给属下即可,属下定让他离你远远的,这会儿让他干这个是何意?”
沈文宣背过手观察了他一会儿,见他虽嫌弃但干得不出格,回道:“一来,皇上想让我这么做,他自作主张已经帮我站好了队,二来,我想看看这个与各方势力都没有牵扯的皇子品性如何,他或许是一颗能让我退出京城的棋。”
在权欲泥沼里待久了,便格外渴望外面种田打鸟的闲散日子,沈文宣仰头望向高空,也仅仅能看到一条街道宽的窄道蓝天而已,焦诗寒在宫中能看到的比这还要小的多。
他迫切地想在阿焦十八岁生日前带他离开这儿。
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等收回视线,沈文宣再看向七皇子时突然发现了不对,那群乞丐说是乞丐,但其中多数都是沈家豢养的鹰犬,游荡在京城中打探各路消息,特征便是他们的脚踝上都系着一块粗布,但今天来这儿领粥饭的明显多了许多生面孔。
沈文宣按下不动,想着阿焦写给他的那张纸条,他向来都不吝啬于用最坏的心思揣测人心。
相国寺,慧生接下宫中传来的圣旨,称一声“阿弥陀佛”,吩咐小和尚带宫人去后院斋房休息,自己转身回了大殿。
“慧生啊,那群宫里的人来这里干嘛?”慧寂问道,叉腿坐在蒲团上完全没个坐相。
慧生早就习惯了,像往常那样拿出木鱼准备打坐,回道:“近日京城事多,请我进宫做几场法事罢了。”
慧寂一下子来了兴致:“进宫啊,我也去!”
慧真坐在他旁边,闻言敲他一下锃亮的脑瓜:“你去干什么?能请师弟主持的法事必是大祭奠,你能看见死相,去了不是添乱吗?”
慧寂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左扭右扭地开始撒娇:“我不管我不管,我还没进过宫,就要去就要去。”
“去吧,”慧生道,闭目之前看了一眼在佛像前侍奉的一大一小两个新和尚,“这次要带的人多,浑水摸鱼几个也无甚大碍。”
大和尚看过来,赫然是逃到相国寺的秦沐,而他身旁的便是同他一起剃了发的迟翼,两人对视一眼,秦沐的心思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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