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这是要赶人呐!
九山这会儿是当真淌下冷汗来了,忙上前去接过姜宁灵手中的外袍,笑眯眯道:“还是娘娘心细,方才若竹姑娘得了娘娘吩咐,已经告诉奴才这外袍下摆处染了灰,还是交由奴才处理吧,不敢劳烦娘娘。”
一面说着,一面对着姜宁灵挤眉弄眼,生怕他领会不了自个儿的意思。
姜宁灵迟疑一瞬,而后由着九山抽走了她手中的衣裳。
听九山这意思,穆淮这是不走了?
还未等她多想,便听得九山继续笑道:“今儿是十五,娘娘可要同陛下一道赏月?”
今儿是十五。
姜宁灵这会儿想了起来,每逢初一十五,皇帝都是要宿在皇后处的。她今日里折腾了一阵,倒真将这事儿给忘了,好在九山机灵,提醒了这么一句。
她方才差点儿将人直接赶出去,这会儿总得做点儿什么找补找补,可一时又想不出什么来,过了半晌才干巴巴道:“今日是十五,想来夜色甚美,陛下可愿同臣妾一道赏月?”
穆淮神色稍霁,却并未应下:“皇后身子不适,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既然穆淮发了话,永安宫上上下下立刻又忙了起来。
忙着给姜宁灵沐浴更衣。
待一番梳洗完毕,姜宁灵出了净室,往榻边行去时,心中没由来地有些紧张。
明知今晚应当不会发生什么,可一想到穆淮与她不过几步之遥,也许还要相拥而眠,她一颗心就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穆淮半倚在榻边,手中不知拿了一本什么册子,正翻看着。
他发冠还未散下来,却已换了一身寝衣,连带着身上的凌厉气势也卸去了许多。房中烛火柔和,勾勒得他眉眼也温柔几分,他倚在榻边的姿态有些随意,这样看去,不像是那个传闻中以狠厉手段排除异己、雷霆之势扫除其余皇子而登上帝位的铁腕新帝,反倒更像是一个生活闲适的富家公子。
姜宁灵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她与穆淮许多年未见,知晓他应当变化许多,可眼前这一幕又让她觉得,当年那个如玉般的少年又出现在她面前。
许是听得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没由来地停了下来,穆淮抬眸往这边看了一眼。
单这一眼,便叫姜宁灵从回忆中醒了过来。
当年那个有着温和笑意的少年皇子,是不会有般眼神的。
少年皇子长大了,长成了一位无人敢小觑却又无人能琢磨的年轻帝王。
可仍旧能让她一颗心扑通扑通仿佛要跳出来。
姜宁灵不自觉抬手抚上心口,想让它跳得慢些,而后一步一步朝穆淮走了过去。
她这番动作自然落在了穆淮眼中,待姜宁灵行至床榻边坐下,便见穆淮挑眉道:“又有哪儿不舒服?”
他话语中不带什么感情,让人听不出究竟是关心还是嫌恶。
姜宁灵一愣,心跳慢慢恢复如常,抿唇笑道:“无事,多谢陛下挂心。”
方才还含羞带怯的美人忽然冷静了神色,穆淮不自觉皱了眉,“啪”地将手中书册一合。
姜宁灵这才发觉他看的是若竹寻来给她解闷的话本,正要没话找话缓和一下气氛,就见穆淮将那话本随手一放,朝她勾了勾手道:“过来。”
姜宁灵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顺着他的意靠了过去。
下一瞬便被穆淮抱起放在膝上。
姜宁灵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攀住穆淮肩膀,这才堪堪稳住身子,一抬头又发觉与穆淮之间不过毫厘,方才平复下去的心,又扑通扑通狂跳了起来。
穆淮抬手摁住她方才抚过的地方,沉声道:“难受?”
掌心下肌肤温热,似有擂鼓一下一下撞击。
穆淮将后面未说完半句“可要请太医来瞧一瞧?”给咽了回去,只静静看着姜宁灵,见那张芙蓉面上复又升起红晕,这才笑道:“皇后这是怎的了,心跳得这般快?”
这便是明知故问了。
姜宁灵只觉面上发烫,明明二人间更亲昵的事情都做过,可眼下穆淮将手放在她心口,分毫无差地感受着她的心跳,比之前做过的任何事都教她觉得羞赧。
不外乎旁的,只因她觉得穆淮将她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教她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姜宁灵不回答,穆淮却偏生要问一个答案出来:“为何皇后见了朕,便心跳得这般快?”
姜宁灵纤长的羽睫颤了颤,偏过头去避开穆淮目光,声音细若蚊蝇道:“因为、因为臣妾心悦陛下。”
穆淮心中泛起一股愉悦,勾唇笑道:“哦?朕竟不知皇后还有这般心思。”
说着,抬手向上,捏住姜宁灵细嫩的下巴晃了晃,逗弄般地道:“皇后是何时起了这般心思的?不如同朕说一说。”
穆淮同她这般近,姜宁灵只觉周身都是他的气息,教她来不及思考许多,便顺着他的话答道:“是臣妾年少时——”
话刚开头,姜宁灵便恢复了几分清明,只觉周身那番旖旎气氛全然消失不见,心中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因着穆淮捏了她下巴的原故,姜宁灵吐字有些含糊,穆淮一时没听清,反问了一声。
姜宁灵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开口了。
她年少时遇见穆淮,只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她借着哥哥的身份与穆淮朝夕相处了两月,二人亲密无间。
姜宁灵那时尚不觉穆淮是她的情窦初开,可随着年岁渐长,她忽地发觉她日后遇到的所有少年,都越不过穆淮去。
后来她得知,穆淮心中装着一位锦嫣公主,听闻是那位锦嫣公主,将他从黑暗中一点一点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