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这些皆是几代相传的世家,不知与当年的卫氏是否有关?”
薛晏清点了点头,略显沉重。
“这些想必都是与卫氏之祸脱不开关系的,自然不敢站在你我身后。”虞莞站起了身,了然一叹。
也因此,他们才会把女儿押在对立的薛元清身上,搏一个从龙之功。
她静立片刻,随即岔开了话题:“林小姐之处,也有些消息递给我。”
林又雨虽与虞莞一个在宫内、一个在宫外,但是中间有了太后作为周转,再加上宫门守卫之处有薛晏清的人把守。
因此,传递消息、互通有无也很是方便。
虞莞回想了一番信中林又雨的近况:“比起薛元清,她那处现在才是真正的热衙门。”
“林府从前不过四品台官,从不结党。并不奇怪。”薛晏清道。
“是啊。”
毕竟从常人的目光看去,眼下站位不稳、宫中无依无靠的林皇后,才是最需要襄助的对象。如此千载难逢之机,他们又怎会不伸出援手,雪中送炭呢?
“她说,给她送生子秘方的就有三家命妇,偷偷送壮阳秘药的就更多了。”
虞莞忍不住哂然一笑。皇帝如今不过四十出头,竟已被诸大臣认定了人道不能么?
说完她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而薛晏清注视着她,眸中笑意又深了些。
妻子语出惊人,他并不意外。
那些偶然淘得的话本之中,许多极尽缠绵悱恻之语。妻子若是都一一看过,那就早该通了人事。
只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是——
她既然通晓了人事,为何被微微一逗就羞窘得满面通红呢?
恐怕虞莞自己也无法回答。她纵使有了上一辈子的经历,重生之后甫一嫁给薛晏清之时,心中的无措羞赧也多得离奇了。
后来,她渐渐接受了薛晏清是自己的丈夫而非小叔,心虚气短的情绪散去,赧然之意却并未消弭分毫。
仿佛真正成了待字闺中的少女。
正在这时,白芍忽然出现:“皇子妃,时辰到了,请您进屋前去濯发罢。”
今日是秋日独有的爽朗晴空。临近午时,一日之中太阳最好的时辰即将到来。晾晒洗净的头发最好不过。
虞莞喜洁,时常爱洁净头发。奈何她青丝如瀑,垂坠过长,易洗难干,只好沐浴阳光,缓缓晾晒。
她应了声,向身后一点头,把薛晏清留在了原地。
谈话被突然打断,薛晏有些兴致索然。他在原地清坐了片刻,缓缓回了书房练了一张大字。
待雪白宣纸之上,最后一笔墨迹淋漓尽致地绽开之后,薛晏清才停了笔。
他掐算了一下时间,缓步出了书房。
果然,虞莞已经平躺在了一张贵妃榻上,湿湿的一捧乌发沾了水之后格外黑亮,由白芍捧着,软软垂坠下来。
那发梢尚且滴着水,散发着月桂与茉莉的清香之气。
虞莞不爱用头油,濯发之时除了皂角,只在水中滴了数滴精油,
仅这数滴精油,就使她的长发掬满了清芬,萦绕在薛晏清的鼻尖。
他快步走了过去,极其自然地接过白芍手中的软巾:“我来。”
白芍从善如流地递给了薛晏清。
她看出主子的意图,一个闪身退下,把空间留给他俩。
虞莞听到薛晏清的声音就欲起身:“不可,还是我自己来罢。”
“水会滴湿衣服,莫要乱动。”薛晏清不轻不重地按了下她肩头,把她牢牢按在了贵妃榻上。
他一边按着,见手掌之下的细弱肩膀不再乱动,就用白色软巾拢在虞莞的头上,极轻地向下滑动着,直到拢到发尾。
软巾极能吸水,如此两三回之后,发梢不再滴下水流。
这时,薛晏清又拿起一把木梳。
虞莞感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头皮之上滑过一下,薛晏清这是在给她……通发?
她再一次无奈地加重了语气:“殿下,不必如此。”
薛晏清不为所动,托起长发极轻柔地梳着,生怕遇见分岔牵扯到了头皮,弄痛了虞莞。
好在她的乌发极为柔顺,几乎是一通百通。
他的手翻了一下,看了眼那柄雕刻着比目鱼的木梳:“是我送你的添妆?”
“……正是。”他怎么连这个都记得?
薛晏清轻笑了一声,比目鱼的图案是他母亲打造添妆的时候选中的,他当时看过就罢了,现在却极符合自己的心境。
这些虞莞自然不会知道。她本以为通发完了之后就结束了,薛晏清现在竟然又拿起一块干巾擦拭起了头发来。
这个架势,薛晏清莫不是要和她一起静静地在太阳下几个时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