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墨章曾是这县学的头名,便是赵明昌入学后的第一次月考,也是遥遥居于他之下,如今被这样的新生唤作是手下败将,一向心高气傲的王墨章如何受得了。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赵明昌笑嘻嘻,“如今你可不仅是顾弟的手下败将,也还是我们的手下败将呢!”
整个县学,也就王墨章几人未曾学过顾成礼教的那算学,而县学中的学子们,本身就个个勤勉,平时读书都不曾落下风,与王墨章并未相差甚多,有了算学加持,更是居于他之上。
近来几次月考中,王墨章都是处于中下游,若非他以前积攒下来的声望,估计早就有人上门来挑衅了。
王墨章冷冷地看着笑容灿然的赵明昌,眼里酝着风暴,赵明昌被他这眼神一摄,冷不丁往后退了一步。
顾成礼上前挡在赵明昌前面,神色平淡地看着对方,“不知王师兄有指教?”
顾成礼等人是要去公厨的,若是以往王墨章在路上遇见他们,都会径直绕开,没想到今日却主动过来堵路。
“呵,倒也不是旁的事,不过上前来讨教一下罢了。”王墨章露出些许得意,“一向听闻顾师弟文采斐然,如今那《国风》上怎不见师弟文章词作?”
原来王墨章上前,就是特地来炫耀一下自己的诗投稿《国风》而已?
顾成礼眼里波澜不惊,并未露出太多反应,倒是他身后的赵明昌与许敬宗二人神色古怪。
王墨章见眼前的少年竟一点反应都没有,皱了皱眉,“你该不会连《国风》都不知晓吧?也是,听闻顾师弟家贫,这《国风》深受文人才子喜爱,价钱不低,想必顾师弟是买不起了……”
“师兄说错了。”顾成礼开口,“这《国风》价钱分三档,便是家贫,想要置书也不难。”
王墨章露出不耐烦神色,哪个愿意与他掰扯这《国风》价钱,他要说的是他投稿被录用了,而顾成礼没有,像这种有着当世大儒文章的杂志那可都是有一定水准的,他觉得自己这回赢了顾成礼一次。
王墨章一脸自傲,“你先前不过是凭借雕虫小技而已,等我学会那算学,你也不过跳梁小丑!”
赵明昌翻了一个白眼,“你不过是被《国风》录用了一首诗而已,就在顾弟面前猖狂起来,可是这《国风》还是……唔!”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许敬宗捂了嘴,也不管王墨章是何反应,径直拖着赵明昌到顾成礼跟前,“我们先去公厨了。”
顾成礼点头,见许敬宗费力拖着一路挣扎的赵明昌上前而去,目光转向王墨章,“若是王师兄觉得胜我一筹,尽管在月考时展现出来,何必来我面前知会一声,不过多此一举。”
“你!”
“告辞。”
王墨章见他真的丢下两个字就径直走开,追着许敬宗二人而去,气得胸膛微微起伏,他身旁几个县学生互相往往,露出惴惴不安之色。
赵明昌被许敬宗拖着走了一段距离,等王墨章等人被甩在身后了,才被他松开。
赵明昌一脸气愤地看着许敬宗,“每回这样,我话还没说完就被拖走……”他理了理凌乱的衣袖,忍不住提高声音,“下次你再这样对我,我肯定是会还手的!”
许敬宗嗤笑一声,“你也该清减清减了,每次拖着你我都嫌费力。”他没好气道,“若非你胡乱开口,我作甚自讨苦吃拖你走了这么长路,还累得慌……”
“我哪里乱开口!我心里都有数的,不该说的我绝不说!”
许敬宗才不想与他理论这些,自顾往公厨走去,看他这样子,更是气得赵明昌跳脚,“我是讲真的,先前我也没打算说出《国风》是顾弟弄出之事……”
“你小些声。”
“……哦,我原先也没打算说的。”赵明昌压着声,“我还觉得一切都赖你呢,原先我便讲不要录用那家伙的诗作,偏生你非要录,如今可好,那厮竟还跑到咱们跟前显摆起来了,简直可恶!”
许敬宗抿了抿唇,“他那诗确实作得比我好。”若非如此,他又怎会甘愿将《国风》上录诗的位置让给王墨章。
原先顾成礼三人赞他有所进益时,他心里着实欢喜,也以为自己此次可以被选上《国风》,可等见了王墨章作得诗,却不得不认同对方在此的天赋。
赵明昌才不听这些,“反正我是听不出来你差在哪儿了,在我看来,你写的这首分明就比他好,偏生要与顾弟说,王墨章的诗更好。”他想想就气,许敬宗这家伙平时看着也不像是一个老实人,怎地这回就这样软弱起来呢。
许敬宗无奈,“便是我不说,顾成礼也会自己看出来的。”这《国风》是他精心打造出来,将来有着大用途的,顾成礼怎么可能会对上面的稿子不多留意一番,将王墨章的诗登录在上面,也是顾成礼的意思。
“等你下次能写出更好的诗,王墨章的诗就不能被选用其上。”顾成礼已经追上二人,听他们争辩起来,突然插入其中。
赵明昌一回头,“顾弟,你可算是跟过来了!”他凑过去吧啦吧啦说着王墨章的小话,最后还不忘抱怨许敬宗几句,但凡许敬宗能听他两句,何至于让那王墨章还有出头之日?
顾成礼眉眼未露出异色,而是说道,“若你能写得比他棒,也是可以压着王墨章让他无出头之日。”
他怎么可能写出那么好的诗嘛!
赵明昌气得跺跺脚,觉得顾弟与许敬宗一样,怎不知些许的变通,可恨他不善作诗,要不然非要去压那王墨章一头不可。
不行,不能让王墨章一人在县学里独美,要不然还不知他要如何盛气凌人呢,赵明昌决定,他也要发挥一下所长,尽量在这《国风》上留个名,压下那厮的风头。
……
裴清泽回忠义伯爵府两日了,对这府里各房的主子差不多摸清了,但还没混得脸熟。
说起来,他这也算是归家,如今他所住的院子是他爹以前在忠义伯爵府时所划分的角落,里面格局不大,不过是一进的小院子,但好在如今他爹娘只生了他一个,他家下人也不多,倒能住下。
“爹,这伯爵府里各房人数未免太多了些,除了大大小小的主子外,竟然还有这么些下人。”裴清泽皱着眉,“如此多的下人,却没点章法,堂堂伯爵府,内里乱成这个样子,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裴父叹了口气,“早在我离家时,伯爵府里头还是有些气派的,规矩也是比较严,那时候这些下人哪敢这样……他们可是怠慢你了?”
这伯爵府里是下人大多数都是家生子,自幼在这花团锦簇的府里待着,都养成了一副势利眼,他们不过是庶出的地方,被这些仆妇婆子看不上倒成了常有的事。
裴清泽摇头,“有大伯父出面,这些下人待我倒是相当恭敬。”但这正是他心里隐隐忧患的地方,他不过是一个庶房嫡子,这些仆妇又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呢,为何大伯父要替他出面训斥呢,当真只是表达一番关怀吗?
“你大伯父是看重了你读书的资质……”裴父面上露出犹豫之色,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伯爷开口,想送你去国子监读书。”
裴清泽闻言一愣。
国子监是大周朝最好的官学,里面的学子几乎都是官宦之家出身,靠着祖上恩荫才能得到进入国子监的名额,而能进入国子监,则差不多意味着半只脚踏入仕途了。
而即便是王侯伯爵之家,能进入国子监的名额也不过一两个,忠义伯爵府却要将这么珍贵的读书名额让给裴清泽,怎么听都觉得此事相当诡异。
“父亲,我还要回同安县学呢,如何能留在这国子监?”裴清泽不过是心动了一瞬,立马就想起了同安县那边,当即就拒绝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