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山东菜馆的三楼雅座里,胡善祥回头看着已经变了脸色的朱瞻基,强忍住笑意说道:“想不到殿下成了丐帮帮主。”
痛快!真是太痛快了!看到朱瞻基吃瘪,胡善祥心里着实爽快。
朱瞻基大受打击,他好面子,就像餐桌上砂锅里的鸭子,肉都炖烂了,嘴巴还是很硬的,为了强行挽尊,说道:
“丐帮帮主又如何?我的曾祖父、大明开国洪武大帝幼时家中贫寒,为了生计,还当过乞丐、和尚,我高祖母的父亲还当过游方道士。”
股声响,选拔正式开始,每次上去两个人,先自我介绍。
山东大汉说:“俺叫顾小七。”
山西大汉说:“额叫陈二狗。”
“俺今年十八。”
“额今年十九。”
“俺力气大,一次能挑一百斤。”
“额会打架,打遍全村无敌手。”
这两人每说一句,围观群众就笑一次,还在下面起哄:
“你们两个说话都对仗,夫唱夫随,我看你们拜堂结一对契弟得了!”
契弟是两个男人结为伴侣,起源于福建,视为风雅之事。
两个少年都是北方乡下来的,听不懂契弟是什么意思,但是从这些不怀好意的哄笑来看,肯定不是什么好词,他们本就是无产无业的流民,底层求生,弱肉强食,丢了面子,以后还怎么混啊!
山东大汉和山西大汉对视一眼,虽第一次见面,还是默契的从擂台上跳下去,山东大汉拉住笑声最大的,将其按在地上,山西大汉则放开手往死里打。
果然是打遍全村无敌手的汉子,围观群众都不敢起哄了。
维持秩序的士兵连忙跑去拉架,起哄那人脸上就像开了果子铺,两行鼻血上青天,觉得没脸,用帕子遮住脸走了。
戏台上,五个武官面面相觑,最左的连连摇头,“一个力气大,一个会打架,就是匪里匪气的,将来怕是无视军纪,不好管呐。我看不能收。”
中间的武官提笔把两人的名字都勾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月底就要凑齐五万幼军交差,到时候咱们拿不出人来,你去交差?”
左边的军官立刻不出声了。中间主考的武官一拍惊堂木:“顾小七陈二狗通过考核,下一对!”
两个大汉双双过关,勾肩搭背,当场就拜了把子,齐齐去戏台后面领用军服、军靴等物。
“这是皮靴!皮的!”山东大汉顾小七使劲嗅着皮革特有的香气,还用嘴咬了咬,“俺长这么大第一次穿靴,这皮子到了饥荒时还能煮汤救命。”
顾小七把皮靴当宝贝,围观群众又起哄,笑他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
陈二狗则当场脱了四处漏风的破褐衣,只穿着一块脏的看不出颜色的短裤,迫不及待的穿上了黑色的新军衣,引得围观群众纷纷侧目。
陈二狗脱衣时,雅座里的唐赛儿低头嗑瓜子,胡善祥探过身去,在朱瞻基耳边窃窃私语,”殿下请看,这个陈二狗是不是在勾引你?”
你这看到人家露手腕就能联想到张大腿的毛病也该好好治一治了。谁要勾引你啊!
朱瞻基正在喝茶,闻言差点把茶水咳呛出来:好个胡善祥,你也太记仇了!
朱瞻基猛地咳嗽,胡善祥拍着他的脊背帮他顺气,又附耳低语道:“殿下,我又在摸你了。”
朱瞻基咳得更厉害了:这个记仇的毒妇!
擂台上,一对又一对,其实只是走过场,预备考核的石锁、弓箭、鞍马、十八般武器都是摆设,根本没有排上用场,只要是两个胳膊两条腿、不瘸不拐,身高不像武大郎,无论高矮胖瘦、形容猥琐,基本都能通过考核。
围观群众就当看耍猴,还玩笑道:“这丐帮队伍越来越壮大了。”
来的时候朱瞻基还是斗志昂扬、对未来的幼军充满期待,指望他们翻身呢,现在一言难尽,为了面子强撑着自己看下去。
胡善祥心里打起了小算盘:军官们对选拔幼军一事根本不上心,完全是敷衍了事的态度,可见传闻中汉王更得军官们拥戴之事所言非虚。皇太孙的处境很不妙啊。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这个饭碗能端多久?
当差第二天,胡善祥的心理落差就像风筝,时而高飞,时而坠落,
这时又上来一对,一个瘦小娇弱如风中柳絮,好像一盏随时会被吹灭的蜡烛。另一个身材魁梧,但左眼蒙了一块黑布。
魁梧男单手撑着擂台,一个漂亮的后空翻上台。
“好!”围观群众纷纷鼓掌,像是看街边卖艺的。
“风中之烛”虚弱的连擂台都爬不上去,说道:“各位,我盘缠花光,两天没吃饭了,饿得没力气,谁能赏口吃的,等我选中发了军饷,定十倍奉还。”
亲眼看到选上去的幼军都是一群流氓地痞,谁信他会还钱啊?
人山人海,就是没人给口饭吃。
朱瞻基看着他被万人嫌弃,有种兔死狐悲之感,就用帕子裹了一盘子桂花糕,说道:“接着!”
从三楼扔到远处擂台边缘,不可能那么准确,风中之烛没接住,小包袱落地,“风中之烛”遥遥拱手感谢,捡起包袱,并不嫌弃沾了灰尘,饿死鬼投胎般的吃相。
在世上混碗饭吃都不容易,胡善祥要伙计送了一碗甏肉干饭,指着朱瞻基,“记在他账上。”
擂台上,魁梧男应考官要求,揭开了蒙在左眼上的黑布,只有眼白,没有眼球,原来是个独眼,用黑布遮蔽。
考官摇头,“身体残缺的不行,你走吧。”什么臭鱼烂虾都可以往幼军里头塞,充人头嘛。但这种有明显缺陷的太招摇了,不好看。
魁梧男说道:“别看我只有一只眼睛,我箭法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