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大半个月的雨终于停了。
拓跋泰的生辰也快到了。
从前元启把自己的诞辰定为“千秋节”,取千秋万代之意,每逢此日都会在花萼楼大设豪宴,王公大臣皆要来此为其献礼贺寿,广聚奇珍异宝。元启甚至还下令千秋节天下诸州休假三日,与国同庆。
有了这样的先例,几日前就有臣子上奏请旨,想把今上生辰这日定为“天长节”,取天长地久之意。天长地久压过千秋万代,是想奉承拓跋泰处处都胜过元启,一通马屁心思。
谁知拓跋泰不仅当即驳回这项奏请,甚至还斥责上书的大臣“劳民伤财”。
一时间朝中诸臣都拿不准天子寿诞到底是贺还是不贺?送不送礼?
不管旁人如何,长安殿这里却是早有准备。
有了拓跋泰送的二十份生辰礼珠玉在前,崔晚晚自觉送再多的礼物都是东施效颦,不够特别。再说她认为送礼在精而不在多,最主要是要送到收礼之人的心坎上。于是旁敲侧击地打听拓跋泰想要什么。
“郎君喜欢什么?”
难得这日清闲,拓跋泰靠在长安殿的榻上看书,崔晚晚枕在他腿上,顺手拿起他腰间挂着的龙首玉佩玩,反复摩挲。
“喜欢的多了。”拓跋泰翻过一页书,眉也不抬,“诸如小碗,卯儿,或者是欠缺戒尺管教的顽劣徒儿。”
“哎呀谁问你这个了,不正经。”崔晚晚丢开玉佩,拱到他胸前,仰起一张娇脸,“古玩字画?宝马好刀?或者美酒佳酿?”
天子坐拥天下富有四海,当然什么也不缺,拓跋泰又一向寡言沉肃喜怒不形,旁人很难察觉出他的喜恶,就连崔晚晚这个枕边人想了半天,也不晓得他有什么心头好。
拓跋泰放下书,垂眸看她一脸探知像只好奇小猫,抬手揉了揉她发顶,道:“身外之物可有可无,朕有晚晚便够了。”
崔晚晚对这个答案不满意,追着问:“那总有想要的东西吧?也不一定要你很喜欢,但就是想要。好比我瞧见漂亮的首饰就会想要。”
“问这么多作甚?”拓跋泰狐疑,“要送朕东西?”
“随口问问,不说算了!”
送礼要的就是惊喜,崔晚晚害怕他看出端倪,于是故作生气,把头一扭不理人。其实拓跋泰哪儿能猜不出她打什么主意?内心涌上被人珍视的欢喜情愫,他也没戳穿她。
“想要小碗给朕煮碗粥。”
崔晚晚惊讶他竟是提了这么个奇怪的要求,想了想觉得应该不难,于是拍着胸脯一口答应。
“就只是这个?还有其他的没?”
虽说礼轻情意重,可一碗粥作为生辰礼也太轻了些,于是她又问他还有没有其他想要的。
拓跋泰瞧她如贤惠娇妻的模样,觉得着实可爱,于是倾身过去附耳。惹得崔晚晚双颊飞上桃花,狠狠掐他。
他只说了四个字。
——自荐枕席。
第74章骑马俊马奴与小娘子。
生辰这日有朝会,拓跋泰并未罢朝不上,而是如常召见朝臣议事。今上对自己的寿诞不以为意,臣子却有些于心不安,朝会时纷纷恭贺祝寿,拓跋泰颔首表示众人有心了,寥寥几语就揭过去。
他为人务实,不介虚名,兼之信奉铁血手段下的绝对臣服,懒得在这种时候设宴维持君臣情谊,有这功夫还不如去演武场活动筋骨,又或者回长安殿与贵妃耳鬓厮磨。是故朝会散了以后,臣下各自离去,拓跋泰也回了后宫。
今日美人赠礼,他十分期待。
眼看用午膳的时辰都过了,长安殿小厨房烟熏火燎的,差点把屋顶烧着,一群人伸着脖子几乎等成了石像,贵妃才姗姗来迟,捧着一碗亲手煮的粥。
在小厨房折腾了几个时辰,崔晚晚形容略有狼狈,一张脸倒还干净,但手背袖口都蹭上了污黑,看样子确是亲力亲为。
她献宝似的把碗送到拓跋泰跟前:“陛下尝尝。”
粥白水清,粒粒分明,看起来十分寻常。难为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气人还真的煮了粥来,拓跋泰接过便吃。
一勺入口,他表情不变,又吃一口,接二连三便用完了一碗。
她像个急需得到夸奖的稚童般围着他打转:“怎么样?好吃吗?”
拓跋泰点点头,不着痕迹地端起茶盏喝了两口,方才道:“很好。”
崔晚晚正捧着脸笑,只见佛兰从小厨房急匆匆跑来,手里拿着装盐的罐子:“娘子你到底放了多少盐——”
“没多少啊,就一半。”崔晚晚一脸无辜,“不是你说的放一半?”
佛兰气得仰倒:“我说的是一勺的一半,不是一罐的一半!这么多盐就算是头牛也要被齁着!”话音一落看见拓跋泰手里的粥碗空空如也,佛兰姑姑也生出无力回天之感,欲哭无泪。
“啊?真的?”崔晚晚赶紧用手指沾了沾碗底汤水放入口中,一股又咸又糊的味道直冲脑门。
她跺着脚数落拓跋泰:“你是舌头坏了还是脑袋傻了?怎么吞得下去!”
拓跋泰只觉舌根处又麻又苦,可心里却是甜的,他笑着说道:“只要是小碗给的,石比霜也食的。”
“佛兰说得对,郎君就是头牛。”崔晚晚踮脚抱着他亲,“还是最笨的那种!”
今上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寿诞日过得平平无奇,只是下了一道“禁断屠杀”的旨意,意在缅怀父母生养之恩,除此而外便没有什么庆贺的活动了。
倒是崔晚晚不愿他敷衍了事地过完生辰,虽然没有歌舞酒宴,但她一向主意多,有的是其他玩法。
“我要学骑马。”她扯着他腰间玉带撒娇,“陛下教我。”
拓跋泰任她在胸前磨蹭,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是朕做寿还是你做寿?哪儿来这么多要求。”
崔晚晚软磨硬泡:“我就想学,教我嘛,郎君——”
他垂眸不语,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