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面无表情,无痕且嫌弃地退开,继而一笑,笑也阵阵摇头,“我算是知道你们为什么分开了。”
顾岐安:“女人不是你的商品更不是藏品。抱着施恩者或者救世主的态度,下场必定是失去。”
说罢回头招呼门童,送顾铮顾总一程。
临别前,顾岐安说,“顾总可能不知道,我也有过去。到这个岁数了谁都有几段过去有几段经历,人本就是积累与改变的过程。我同样可以说,没有过去人就没有今朝的顾岐安。
所以你这段话,留着自己慰藉自己罢!”
等车子载着冤大头扬长而去,顾岐安才掉过头来,这厢梁昭也恰巧在望他。
灯下美人抱着个奶娃娃,难得地柔美,岁月静好。某人发现她先前拿来挡风的围巾不见了,大概是解下来了,这倒也罢,关键是头发被围巾静电炸毛了。
好端端一头披发,头顶毛躁个鸟窝来。当事人还不自知,大抵以为她美得很。
顿时,顾岐安又好气又好笑,错身而过间,不搭理她,只阴阳怪气,“嗯,可劲看,多看看,当个望夫石还不如现在追出去,车子估计没走远。”
人到齐就开席。老爷子撤了评弹,换正经的戏班子上台,夹带私货挑的曲目是名段《武家坡》,因为秋妈爱听。
赵聿生不由开涮好友,“学学,看你家老爷子多会。”
一旁赵太太虽在月内,气血还在调整,倒也气得教训他,“赵聿生!说话注意些行不行?”
赵某人忙不迭把烟换去左手,右手作梳,替她捋头发,人前也毫不避嫌,“生气了?”
说着,就唇贴她额头,亲亲惯惯。
此情此景,梁昭说不歆羡是假,心存向往才是真。她向往这两口子愿意互相低头的模式,更向往赵太太鲜活灵动的性格。
像一簇人间烟火。叫云端上的人甘愿跌进凡尘。
冷漠太久封闭太久,她偶尔也会思凡,想解下枷锁,问题是这第一步始终迈不出去。
台上那王宝钏破瓦寒窑十八载,家书寄去西凉,薛平贵得信急返。夫妻二人武家坡前暌违厮认,物是人非,平贵早已继位为王并迎娶代战公主,恩义尽负却仍要赔诉前情求发妻谅解:
薛平贵(西皮摇板)说什么她为正来你为偏,你我夫妻还在先。孤王有日登宝殿,封你昭阳掌正权。
王宝钏(西皮摇板)谢罢万岁龙恩典,今日才得凤衣穿。
薛平贵(念)平贵离家十八年,
王宝钏(念)受苦受难王宝钏!
幸好丁教授还在院里休养未出席,否则听到这出戏,岂不更酸涩?
顾丁遥也不禁怨怼,“大无语!明明是开心的日子净唱些败兴的戏。”说完去看老二。
后者也兴致缺缺状,只懒慢地斜歪在罗榻上,不知在想什么。
丁遥丢苹果给他,“这怎么还蔫巴了呢?”
“你作死啊!”
苹果险些砸到头,顾岐安脸一沉,转而,像不经意地过问她,“过年压岁钱可花完了?也没见你穿什么新鲜的衣裳过来。”
丁遥如实作答,“没有。开学期间忙着呢,没时间逛街,我又不敢网购怕买回来不合身。”
顾岐安什么人,当即蔑笑着戳穿,“怕不是忙着追男人?”
“是又怎样,你管我?我敢于大大方方地追求心动你敢吗?”
“追到手再说。追不到手……你看我笑不笑你就完了。”
其实挖苦归挖苦,作为兄长,他当然由衷寄望胞妹开心。
因为丁遥从小就不自信,心里从来有个脓疮:她知道,她是弥合父母裂痕的意外产物。就像那戏文里唱的,平贵要封宝钏为正宫娘娘。仿佛这样,就既往不咎;仿佛她的名字里“顾丁”不分家,就一笔勾销。
顾岐安索性支招,“没买就先留着钱别动。改日让你嫂嫂陪你逛街。”
“哟,你这算不算挟私?想我在二嫂面前美言你几句?”
听话人揭开眼皮子瞥她一眼,不说话,更不否认。
一回头来,才发觉不知何时梁昭不见了。顾岐安牵动着衣服坐起身,离榻,出门寻找,到处搜索最后还是在后台这里找到人。
演员都扮上登台了,这是梁昭唯一找到的清净地方。她坐在妆台前,手里拨弄个水钻头面,跟梁女士讲电话,也就没发现顾岐安。
梁瑛这几天沉浸在爱河里,好容易有空理睬女儿,却听她报备了顾铮回公司的事。气得呀,大嗓门子塌房顶,“我呀,我绝对是短命的命!一天到晚就被你俩轮流折腾,小顾的事情还没过去你又来!哎哟,我头晕、心脏也扑通扑通地……”
“妈妈,你先冷静听我说行不行?”梁昭破天荒撒起娇,喊的也是叠词。
她说自从我经历两段婚姻后,才算理解你当年劝我千万别远嫁的苦衷。因为娘家确实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与友军了,我不想你还责怪我,“那我真的会很委屈。你希望你家姑娘受委屈嘛?”
“那你倒是说呀!”
“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一点不想顾铮回来的,正相反,我巴不得他滚得远远地,最好从我的世界消失。可他就是来了,而我要想保全婚姻就得辞掉工作。现在就这么个局面……”
梁瑛:那很好选嘛!毛毛雨,工作重要还是婚姻重要?
梁昭:那必然是工作。
梁瑛:说明你自个有本账了。问我做什么?工作要紧大不了就离婚好了呀!
梁昭也不确定这人是激将还是突然开明,怎么一下子这么……她狐疑到拿开手机看看备注,心想该不是打错了吧。结果目光一个挪移,就瞧见斜偎着门框偷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