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年纪最小,最晚出阁,却是大嫂。
谢鲸、杜仲和宋辰三个成亲时都已及冠,却当属谢鲸最晚,尤其晚。于是好兄弟家的娃儿都能遍地跑了,谢鲸才得了他的长子。
是长子,也是独生子。
林黛玉幼时体弱,父母看的跟眼珠子似的,这大户人家的孩子娇疼太过,就如那养在琉璃盆中的花儿一般,便是开的再美,总归不如扎根土地上经过风雨的强壮健康。偏偏她又是个天生灵慧、心思敏感的人,在丧母还不得不远离老父北上投亲时郁结于心,着实伤了些底子。好在后些年着意调养强身,又有幸有了能倾吐心胸的姊妹陪伴,这身子骨才渐渐好了起来。但她身量娇小,清瘦苗条,却并非是益生的体态。
黛玉生子疼了一日一夜,谢鲸陪守在暖阁外,都不知如何捱过的这有生以来最煎熬害怕的十二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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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中八年,林如海力辞禄位,终于在外孙周岁前得以告老。
请辞后仅十日,林如海就离京北上,终于赶上了宝贝外孙的抓周宴。
黛玉素来爱书,谢鲸宠她入骨,铁凤城谢府的正房比那书宦人家上等的书房还好呢。小哥儿看惯了香香的娘亲手不释卷的样子,抓周的时候也抓来一本书——可把贡献了这本书的林大人乐坏了!连声大笑说要亲自给外孙启蒙。
那册书还是老岳父大人的大作,精心准备了镶着鲜亮红蓝宝石的小匕首小弓箭的谢玉京能说什么呢?只得忍着酸奉承岳父,夸儿子抓的好罢了!
谁知麟哥儿压根不是给自己抓的,扯着那书爬的飞快,扑到黛玉怀里将肥肥的小手伸到娘亲眼前,却是要将书给黛玉呢。黛玉笑着接过来,这小子就把大脑袋往母亲肩窝里一靠,吐着泡泡歇着了。逗得云安、迎春一众女眷笑的了不得。
麟哥儿尚小,可云安家的昭哥儿、迎春家的沁姐儿、澈哥儿,可都到了启蒙的年纪,林如海一下子就找到了乐趣!当年风采风流的探花郎,简在帝心的前阁老,从前多少才子王孙求着赶着想拜入他门下,可林大人从不肯松口,一个未收。这告老致仕之后,却呼喇喇收了四个进来,最小的那个还走不利索,最大的那个也不过将满五岁,更不提里头还有个女娃娃。
林老大人镇日带着这些小不点点胡写乱画,不知多乐在其中呢!一日里不过一个时辰的功课,其余都随小毛头们在他那雅致宅子里疯顽儿,有林老爷也会的玩意儿就带他们一起,比如抓蛐蛐、打陀螺;有那种林老爷不感兴趣,这老爷子就将孩子们撒在眼皮子底下,他把玩着女婿孝敬的紫砂壶,悠哉哉的在花架子底下擎一卷闲书消磨。
“林老狐狸忒奸猾!”远在千里之外的都中,王子腾没好气的将信纸一扔,咬牙切齿:“没安好心!”
李夫人停下手里的针线,将那件已快缝好的青锦狐皮小袄叠整齐叫丫头用红缎儿包袱皮儿收好了,这才拈过那信看过。
通篇的都是含饴弄孙的悠闲乐趣,林如海不亏是中过探花的,挑出的几件小事描述的极生动有趣,李夫人读的津津有味,看到一则还眼睛一亮:“唉哟,昭哥儿、沁姐儿都会拿笔了!”
王子腾冷笑:“林老儿炫耀呢!”炫耀个屁,他外孙子还在吃奶呢,这几个大的可都是他王子腾的孙子孙女外孙子!
李夫人喜滋滋的细细看完,小心抚平了信的折痕,才斜眼看这胡子苍白了还死鸭子嘴硬的老头子:“老爷既这么说,那这信我收着罢。想孩子们了拿出来读一读也高兴。”
这么一句话,叫王子腾那颗老心更泡到醋里了,年近六十却并不耳顺的王大人哼道:“夫人不是说明岁还要往北边去看孩子们么?眼下都十月了,离二月也不过三四个月的功夫了,何必故意怄我!”年纪大了,老妻反而乐得出门了,这出的还净是远门,一年二年的总有几个月去投奔了孩子们。今年好容易在家里一整年,又说明年过了正月就要北上。
“那老爷这意思是不许我去呢?还是也想去,偏恨无人来请来接呢?”李夫人冷笑:“老爷也别怪我,我倒想同老爷一起呢,可谁叫您公务繁忙,脱不开身呢?”若非挂着这老家伙,她早就随孩子们长句居住了,安儿、迎春可都孝顺着呢,这有了孩子,正经盼望有个长辈在身边提点。
这句句的话都戳人心。
老当益壮的王大人胸闷气短,偏生无言反驳。
就听李夫人故意笑道:“上回见澈哥儿,仲哥儿媳妇把那小子养的跟个肉团儿似的,小家伙又白又嫩,可人疼的很!我走时还抱着我的腿抹眼泪,说‘太太别走’!还有沁姐儿,同昭哥儿两个淘起来要人命,那懂事起来更叫人的心都给化了,爱的我恨不得一刻不离……”
王子腾支着耳朵听,边听边捋自己花白胡须,不自觉的就含笑点起头来,眼见的动心动意。
李夫人却坏的紧,说到正有趣时突然停下,用帕子捂住嘴:“瞧我,上了年纪就啰嗦起没完了,老爷必定又嫌烦了。罢,不说了!老爷快忙您的罢。”
gu903();说罢,就要拿起那信往后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