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总能连滚带爬地糊弄过去。一次不行,多亲几次总可以过关的。
有的人看得老成持重,实际却是个动不动就红耳根的老实人。迟音一软着音说话,他便没了办法。只由着迟音随心意瞎胡闹。
迟音觉得沈明河再这么纵容下去,自己可能会有当昏君的潜质。从此君王不早朝的那种。
时光悠悠,一晃眼就到了春闱的日子。
迟音听说吕谦在沈信重伤之后便迅速出来忙里忙外,一改曾经谦恭虚己的风格,颇有些腕挟风雷的气势。再加上沈明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没多久在这朝堂之上便隐隐有了当初顾行知说一不二的风范。
沈明河还特意与他隐晦提过这件事。安国公能如此如鱼得水,似乎还有不少势力在背后推波助澜,比如秦家。
迟音这才想起当初出了秦贵妃的那个秦家。自打自己继位以来倒是安分了好久。安分到自己都忘记了有这么一号人。
其实也不算是迟音故意忘的。重生以来,他每天都为了沈明河绞尽脑汁,竭尽心力。想得都是怎么让他回头是岸。又怎么会有闲心收拾这些宵小。
不过沈明河现在跟他提了迟音也暂时没打算收拾他们。不过是群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怕不是惦记着吕谦府里养着的那位皇子皇孙。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借着吕谦这股东风乘势归来。
迟音不急,也不怕。吕谦若真的有他们期望的那么野心勃勃。也不至于现在才想起来努力拼搏。堂堂安国公,天子近臣,想干什么没机会!
可迟音觉得可能沈明河也不是因为怕才跟他提出来的。
这朝中局势如何,他比自己更清楚。毕竟堂堂摄政王又不是吃素的。
可若不是因为怕,那可能就是因为,吃味儿了?
迟音为自己的想法恶寒了好久。可在不小心看到沈明河故意压在手里礼部报来的春闱名单后却把这个想法坐实了。
安国公昨日刚给你上的折子通的气,你今日就把他要的人通通降一名?一名有什么用?您这么有本事,您怎么不把他们个个剔出去?让他们名落孙山,过几年再来得了。迟音望着折子上一个个被沈明河批下的人名气得咬牙切齿。
你也知道不过是一名而已。一名有什么用?又不是降一等。沈明河不动声色地望着他。被拆穿了也不窘迫,呷一口清茶,镇定道。
没用你批什么批?本来干干净净的折子,你这般批,谁不知道这几人有问题了?怎么?嫌他们不够惹人注目?迟音瞪他一眼,觉得沈明河幼稚到令人发指。这还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沈明河吗?
你要是今日没有心血来潮,本不会看到它。沈明河眼波微动,不紧不慢道。
这意思,反倒是怨朕多管闲事,不小心看到了?
解决不了问题,就埋怨找出问题的人?他以前怎么不知道沈明河这么蛮不讲理?
不,他知道。他只是没想到这人会把不讲理用在这里。
迟音都被气笑了。三两步过去,直贴到他怀里。捏住沈明河那清雅出尘的脸,恨恨道:随你怎么办吧。反正朕不过是你手里的小可怜。每日只有唯唯诺诺,忍辱受气的份。
你这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沈明河由着他胡闹,只垂眼看迟音扑过来时,衣摆摊落在他的衣摆上,像是一朵明黄色牡丹。白色纹锦浅浅淡淡,替那朵灼灼艳丽的牡丹勾了个淡雅的白色花边。
还是太小了,心性未定。哪怕再是聪明毓秀的少年帝王,也有这般肆无忌惮闹腾的时候。
只沈明河却只愿意温文沉静地看着,却不想拘束着他。他的小皇帝并不如外人看着那样鲜花着锦,风光无限。做太子的时候逆来顺受,做了皇帝委曲求全。不管什么时候都得谨小慎微,有尺有度。只因着这诡谲莫测的权力场里,没人会在意,和他们斗的,是魑魅魍魉牛鬼蛇神,还仅仅是一个尚不经事,半大的孩子。
唯到了现在,才稍稍有了少年人该有的任性权力。哪怕这权力也只限于在这乾清宫里,对着呆板无趣的自己撒娇。可沈明河还是珍惜,哪怕这段相濡以沫的日子有如雾里看花,恰似水中探月,不过如梦浮生,被人一戳,就碎了。
朕只是不能理解。迟音捏上去的那刻就舍不得了。硬的不行只能慢慢磨。无奈搂着人脖子,亲了又亲,勾着波光潋滟的桃花眸,水润润望着他,委屈道:你是闲得了吗?这样拂他面子?
他所陈之事,本王什么没有答应?不过在这微不足道的小事上敲打一二。沈明河微眯着眼睛笑看他,一边扶稳他的腰生怕他晃得自己掉下去。这就是拂他面子了?那这样的面子,本王不想给,也给不出去。
倒是不知道,安国公是怎么冲撞上了您,让您想要敲打他?朕替他给您赔不是?朕就剩这么一个知冷暖的自家人了。你和他不快,不是让朕难堪?迟音歪着脑袋看他,是真的没脾气了。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吕谦向来知进退,哪怕碍于沈明河名声,对他敢怒不敢言,也不会做出什么没脑子的事情,惹得沈明河不快啊。
你把他当自家人,那我呢?沈明河丝毫不为所动,幽幽问道。
你也是自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可不能对他如何。迟音笑嘻嘻地,心无芥蒂,毫不要脸地哄着沈明河。
你要我把他当自家人。他可把我当做自家人?沈明河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连着笑意都没了,垂着眼睑,端肃又郑重。
迟音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忘记了做一件事。
怪不得这人这般怨念。
于是,当天下午,安国公便被摄政王风风火火地宣召进乾清宫。
安国公听得消息的时候将自己里里外外前前后后自省了一遍。确定自己与那位历来井水不犯河水。哪怕稍微合作一下,也算是各取所需,实在是没有什么称得算冒犯的地方。何至于这般大阵仗,派宫人们亲自来请?
无奈宫人等着,吕谦连和府里幕僚商量下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凝着脸,硬着头皮前去。
一路上心里千回百转。待到了乾清宫,连前阵子自己呈给摄政王的折子陈词有无不妥都思虑过了。
待到实在是没什么后悔的了,才幽幽叹口气。心道人臣难做,只可怜大业未竟,这个时候被摄政王拿捏揉搓,实在令人唏嘘。然后视死如归地进了门。
谁知宫人却径直把吕谦带到了迟音的殿里。
殿里,他日日牵挂的小皇帝正懒洋洋翘着二郎腿躺在榻上看话本。听到门响,霍然转头,话本一放,坐起身子来,高兴跟他道:吕谦,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吕谦这才松了口气,心道原来是虚惊一场。面上仍旧温文尔雅,跟迟音欣慰道:皇上但说就是。下次若有要事,劳烦摄政王低调传个信就好,倒不必如此大阵仗,正儿八经宣他入宫。
吓得还以为自己赴的是鸿门宴。惹得人心慌慌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迟音喜滋滋的,笑得眼睛都弯了。片刻之后面色一红,咳嗽一声,难为情道:隔壁的沈明河,你知道吧?
皇上,慎言。摄政王的名讳可是能直接说的?吕谦眼角一抽,慌忙拦他。谨慎扫了一眼四周才靠近迟音,谨慎道:隔墙有耳。你既知道他在隔壁,怎能如此大放厥词?
谁知迟音一罢手,毫不在意。清冽的桃花眸里熠熠生辉,小声道:这有什么不能喊的!你是朕表哥,便也是他表哥。都是自家人,喊他一声名讳又如何?
你说什么?吕谦觉得自己耳朵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