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他是指谁,不言而喻。
可就是因为不言而喻,才让吕谦抓狂懊恼。
是真爱,别想了。迟音垂下眼眸,利索回他。一把捞出怀里的香囊,摆在桌子上,冷哼道:因为另一半,在朕手里。
说着,红色的香囊被打开。里边噼里啪啦溜出一堆红色豆子和药材,待到倒完了,便剩下一个小巧的,明显只是一半的玉块。
可惜,吕谦的注意力却不在这虎符上。他在迟音拿出香囊的时候就变了脸。刚还有几分颜色的脸唰地一下又白了。淡粉的唇一个劲儿哆嗦着。直到迟音将里边的东西倒出来,更是眼睛一翻要晕过去。
半晌才缓过劲儿来,煞黑着脸,狠声道:你身上为什么会戴订亲用的香囊?
作者有话要说:迟音:虎符是白送的吗?聘礼!
第51章小狐狸
你以为,朕坐在这里是干嘛的。迟音得意地瞥他一眼,高兴得直哼哼。说完不理他,将虎符放在一边。边把香囊里剩下的东西都倒出来,在一堆认不出来是什么的玩意儿里,好歹扒拉出一张红纸来。
红纸原用红绳系着。打开一看,纸上一边写着自己的生辰,一边该是沈明河的。中间是两句话。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倒还整得挺喜庆。
迟音盯着那两句话笑得合不拢嘴。心想都说珠联璧合了,不若改天也赐给沈明河点珍珠玉璧。让王小五打开库房让沈明河由着挑,总也得送点儿东西才显分量。
吕谦缓了好一会儿才又坐下来。直直盯着那散了一桌的红豆,和迟音嫌弃地扒拉了出来,却连看都没多看几眼的虎符。到底是一言难尽地望着他。深沉地叹了口气:有时候臣真不知道是你傻,还是臣自己傻。
少年五官精致,一双潋滟的桃花眸明亮又漂亮,笑得时候,流光溢彩,灿若星辰。一副人畜无害,毫无心机的样子。看着让人羡慕极了。
却也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傻,也是傻人有傻福。这人坐在这样的位置上却仍然诚挚。愿意相信别人,可以毫无芥蒂地交付真心。哪怕心机沉深如沈明河这样的人物,都愿意折戟在此,旁人又能置喙什么呢?
说什么傻不傻的?朕不是也劝过你那顾行知实非良人?你怎么跟朕说的?说什么臣对他心有所属。两相情愿,琴瑟合韵,二体一心。您破臣姻缘,可莫怪臣日后与您反目生怨。迟音白他一眼,嘲笑道。不过都是冥顽不灵的人罢了,不撞破南墙不回头。你嘲笑朕傻。朕还要笑你看不清。
是呀,看不清。吕谦苦笑着道。各人有各人的劫,您看不清臣的,臣也看不清您的。未免兄弟阋墙,以后类似这样婚恋嫁娶的糟心事,咱们还是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吧。
迟音心想,拜拜了您嘞。你不愿意管,朕还不愿意让你管。不过是知会你一声,还能蹬鼻子上脸了?
迟音绷着脸让他赶紧走,连送都不送。自个儿倒是埋头将香囊里的东西再一一装回去。
待到装好了,才收了笑,指尖摩挲着那香囊,翻来覆去的,只觉得越看越觉得熟悉,越熟悉越觉得心惊。
上辈子的事情,既看不见又摸不着,更不可考。只有一个依稀零星又破碎的记忆,如兰似檀,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幽香,让迟音沉醉又忐忑。像是有人在心里敲着鼓,咚咚地,击得人心弦全乱。
迟音不知道王小五当年给他挂的那个香囊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若是,那当年沈明河又如何会送给他一个这样的东西?
难道那个时候就不,不太可能。迟音怔忪地想着。那时候的自己全然不知沈明河的苦心,看着安分守己,可暗里却也在蠢蠢欲动。沈明河那么缜密的一个人,自然将自己的所作所为收入眼底。又怎么会喜欢上,自己呢。
可那一年,具体是哪一年。迟音握着香囊,细细回想着。却突然呆怔在原地,仅剩的一点笑意也乍然湮灭。
那一年,是顾敬入朝的那年。
殿里传来熟稔的脚步声。王小五刚把安国公送走。便发现方才还兴高采烈的主子转眼没了笑容,坐在椅子上,只痴痴望着个香囊发呆。
忙弓着腰,讨好道: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皇上,这个东西玩意儿不大,却是订亲才用的。摄政王选了不知道多少东西,才把它拿到您面前。
哦?是吗?迟音沉声应一声,握着香囊的手抖了抖,才转脸沉思一般望着他。这订亲香囊和别的香囊有什么区别?方才安国公怎么看一眼就知道了。
别的香囊可不会平白无故地绣鸳鸯交颈。王小五对他笑笑,也低头望着道。
那倒是还好。迟音听到清浅笑笑。依稀记得,上辈子的香囊上绣的是只小狐狸。那小狐狸憨态可掬,迟音喜欢,当时把玩了好几天。
这样的香囊该也会大一点。王小五忽又沉吟道。若是将生辰八字,信物什么的都放进去,平日那种的该也放不下吧。
不过奴才也是自己揣测的。倒不知道对不对。皇上若是想知道为什么安国公一眼都能看出来,奴才不若去问问绣这香囊的绣娘。
不用了。迟音心里觉得疲累。想不出来,索性不想了。一拂袖子,起了身来。准备去小憩一会儿。
却连梦里都不安生。
那日下雨。正是暑淡秋浓的时候。雨滴打在院子里残盛的芭蕉叶上,滴答滴答,极力地催人入睡。
迟音等沈明河来给他讲学。等得乏了,索性就在桌案上撑着脸,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一直到沈明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才悠然转醒。
皇帝今日倒是心情不错。课业做得如何?沈明河像是平日那般沉着脸问他。
迟音却注意到了他前一句。暗搓搓地心想自己心情当然不错。安国公方才偷偷派人给他传话,今年春闱后沈明河和沈家离心,他得以趁着机会笼络了不少青年才俊。只要稍加培养,便能为己所用。虽然不多,有了这些人支应,却好歹不会再如现在这般忍气吞声,处处被沈明河掣肘。
做完了。迟音心情怡然自悦,却还是装作恹恹道。不情不愿地掏出自个儿做的文章,等着沈明河检看。
沈明河却连看都没看。长身玉立,站在窗前,看着屋檐下缀成水线的雨。没一会儿风一吹,那雨线轻动,偷偷落在沈明河清素的白衣上,浸出点点湿痕。
沈明河却浑然不觉,恍如入定了般,再不言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前的人才轻轻感概道:三年了。
什么?迟音这才抬起头来,疑惑地问了一句。直觉告诉他,沈明河今天不对劲。原来要么不是绷着脸冷着他,就是对他尖酸刻薄,极尽挖苦之能事。哪里会有好好说话的时候。
今日虽然也是一言不发,却多少有了丝不太明显的烟火气。
本王入京三年了。
哦。迟音以为沈明河不会回答,却没想到这人今日实在反常。只能干巴巴地应和着,不至于让他自己太尴尬。
夏日的雨,总是来得急,去得快。没一会儿那水线便成了珍珠。一颗一颗,滴滴答答。
迟音等了半天这人说话。直到确定沈明河今日不想讲学也不想言语了,才重新坐在那儿酝酿着睡意,让自己打瞌睡。
刚闭上眼睛,只听到那低沉清泠的声音复又响起,像是飘在雨里,带着水汽,钻进耳朵里,淅淅沥沥。本王,曾经养过一只小狐狸。本王很喜欢。
gu903();然后呢。迟音带着睡意敷衍应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