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擦干了头发的吕谦将帕子放下。坐下来深吸口气,才沉着脸跟迟音说:顾行知前些阵子挑唆疆王攻江南。在两军对峙时奉旨斩杀疆王,然后,奔往沈家地盘,跑了。

无影无踪。

迟音心里一个咯噔。眼眸抬起,轻轻叹道。大礼来了。

第54章成亲

吕谦刚走沈明河便进来了。身上蕴着雾蒙蒙的水汽,沁得人心里一凉。下意识便地打了个喷嚏。

沈明河便咧开了几步。进了内室换了衣服,擦干了才回来。

看来慢了一步,安国公已然跟你说了。沈明河淡淡笑着,睫毛一眨,轻声道。

他说是他说,你说是你说。他即便是说了,也不妨碍朕想听你说。迟音忙拉住他,扬着脸笑着讨好他。热忱问道:摄政王为朕忙里忙外的。他哪里能知道什么?

一番恭维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连沈明河都被他逗得眉眼带笑。

微不足道的小事,又有什么好说的。沈明河挠着他的头。将他往怀里带。眸光情动,面带煦光,看起来实在是愉悦到了心坎里。

迟音面上含笑信服地点头。心想千里之外取人头,乱的乱,赶的赶,灭的灭。也就咱们摄政王敢说这些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过自家人自家宠。在他面前自然是沈明河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惜沈明河什么都没跟他说。施施然进来又闲庭信步出去。一点没给迟音听那些波澜壮阔,地动山摇的机会。

成亲那天,乾清宫里低调地挂了彩。宫人们替他将大红的喜服穿上,静等着落日。

待着桔金色的余晖布满天际时,沈明河才进来。面如冠玉,鬓若刀裁,即便雍容闲雅地走着,凤眸里也尤带着灼然神色。一身和他一样的红衣,身姿落拓,像一朵如火绽放的玫瑰,映着璀璨的夕阳,美好得如同虚幻。

迟音望着他走来,不由得心跳加速,眼神迷离又潋滟。只觉得这时间又是漫长又是短暂,抓挠着人心又生怕太过轻易,就这么溜了过去。

只等着沈明河走近,他好似鬼迷心窍了般,伸出如玉的手,拨了拨他轻颤着的,卷翘的睫毛。

刹时间,好似点燃了一簇烟火,在沈明河眼里突然迸开。迟音痴痴望着沈明河那双狭长又明媚的眼睛,却说不出来什么,只顾得笑得开怀。

月上梢头,清辉遍野。沈明河带着迟音登上皇城城楼。在那最高的地方,以天地为誓,行了最庄重的亲礼。

合卺酒入喉,又辣又苦,迟音瞬间被辣得泛了泪花,却咽不下。眼里沁着水意,下意识望了眼沈明河。这人眉目宛然,安然自若地喝完了自己的,才贴紧他,身子覆了上来。眨眼间便和他唇齿相依。沈明河轻轻撕咬着他那柔软的唇,舌头轻顶,让那合卺酒入了喉咙,缓缓流下。待到确认他喝尽了,黏黏糊糊地交换了个温存的吻,良久才意犹未尽地撤了身子。低沉着声音无奈道:乖,只吃这一次苦。别的苦再不让你吃了。

迟音温酒入喉,热意瞬间就上了脸。辣劲儿还没过,嘴里便不苦了。倒是听清了沈明河的话。一双眼在月空下波光熠熠的,濡沐道。都成了亲,本该相泃以湿,相濡以沫。哪里有由着你吃苦。朕享福的道理。若真是这样,那朕良心怎安?还是你忘了曾经答应朕的,要生朕之门死朕之户?这江山又累又重,你既替朕筹谋到了这里,便不准半途而废,更不能撒手不管。

我没忘。沈明河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提起了这个。只专注看着他,定定道。本王既允你这盛世河山,哪怕斗转星移,世事变迁,也自不会变。

无论如何,本王竭力虔心而已。

最好是这样。迟音心里一恸,只凄凄望着他,喃喃道。

远方传来一声似笛的悠扬声。沈明河转过身,搂着他的肩膀。忽然道:送你的大礼。

城楼之下,突然亮起灼眼火光。说着那火光蜿蜒迤逦开来,像是一条火龙,猛地呼啸奔腾而去,目之所及,点燃了天际。

楼下似有马匹踏蹄。天黑迟音看不见,却觉得像是无数的马骑统一踏脚,发出荡人心魄的气势磅礴的力量。

京都卫军,给你的。沈明河站在他背后,听那城下整齐划一的马蹄声,柔声道。

像是一阵清风徐来,明明那么温柔,却让迟音激动得竖起汗毛。

你,你,你什么时候做的。迟音激动得舌头打结。

有了京东卫军,便意味着京城将会被牢牢地攥在自己手里。

但凡三年前京都卫军有出息,迟音都不会沦落到被人接二连三地进京逼宫的憋屈场面。

只是上辈子,本就是是京城护身符一般存在的卫军,却因为天子式微,一直成不了气候。而这辈子,迟音对沈明河放心,知道沈家军常驻京城,便没想过再将他们扶起来。

却没想到,沈明河无声无息地替他做了。

说了大礼。总要拿得出手。沈明河面色不动,说起话来都是轻飘飘的,好似呢喃细雨,漫不经心。

天色昏暗,迟音只觉得那人在自己鬓边絮语,湿热的气铺在耳朵上,烙红了一片皮肤。

朕还以为大礼是疆王。迟音期期艾艾的。艰难咽了口口水,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些,好判断沈明河说的这个礼到底有多大。

但是一想到,京城日后固若金汤,再不用怕什么阿猫阿狗的随意来溜达就激动到想要发疯怎么办?

那算什么?江南还乱着。尘埃落定之前,本王怎能邀功?沈明河有些不屑道。说完,倒是眉头一挑,淡定接着道。不过,乱的时候才好浑水摸鱼。过不了几日,顾行知便会设下卫所。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该高兴的时候。

迟音心里一窒,蓦地抓紧了沈明河的手臂。片刻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江南历来没有卫所设军,有的也只是沈家握着的沈家军。毕竟沈家势大如山,卧榻之地怎能容他人安眠?自己的地盘,是不会让别人埋下一颗钉子的。

可沈明河既然说要在江南设置卫所。那便意味着,他已然有足够的自信确认江南会被顾行知搅到连朝廷在自己眼皮子底子设置卫所都自顾不暇。

换而言之,沈明河蛰伏了三年。终于要收网了。

迟音只觉得自己呼吸有些不稳。一连串的消息,来得又急又快,连半点让他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却是不放心地轻然问道:你说的朕都高兴,只你能告诉朕,这一桩桩一件件会让你身陷囹圄吗?

不知怎地,像是中了魇,入了魔。迟音总觉得沈明河这一番布置有些蹊跷。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只能凭着直觉,紧拉着他的手,焦急道:什么名垂青史,什么盛世山河,不过是长埋地下之后的后人谈资。何其渺又何其远?不过吉光片羽,如云似水。朕并不在意这些虚名清誉。朕只在乎你。人生在世,只有一次。刹那芳华流水去,朕尚且唯恐抓不住,你可莫要逞强。

好。沈明河却没看他。沉沉应一声,眯着眼看那气壮山河的火龙,转眼凌厉。

只那声好从头顶飘过,被风一吹便格外飘渺。让迟音心里放不下,搬不开。只能同样眯起眼来神色不明。

山不就来,人就去。迟音觉得自己对沈明河太过纵容了。

尊重体贴既然不能让这位如梦方醒,那便只能自个儿动手让他保重将息。

gu903();迟音对如约而至的春闱格外上心。眼睛眨也不眨地将上辈子几个蹦跶的小丑给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