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沈明河沉吟着。早在迟音将他拉倒的时候就顺手躺了下来,一手扶着迟音,免得他摔倒,半阖着目,由着他任意施为。

是呀。迟音鼻子一抽,又想哭又觉得自个儿这会儿抱着人,若是哭了实在是太矫情了。只能忍着眼泪,颤声道。朕发现你永远都是这样。

嗯?沈明河察觉到自己身上人的浓烈哭意。刚想侧头看一眼迟音的脸。却被狠狠箍着,只能扬着尾音,问他怎么了。

你永远都在等朕主动跨这一步。迟音撇撇嘴,眼里闪着泪花,可就是不哭出来。小心翼翼地在人脖子上舔了口,才颤巍巍道。若是朕不往前跨一步。你就永远不会主动过来。

像一个旁观者,藏着自己那无言又沉重的心绪,永远不见天日。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迟音睫毛浸了泪,沾在一起有些沉重。边扫在沈明河脖子上,边疲惫心疼道。若是朕没有发现呢?该怎么办?

那就暗示你,等你发现为止。沈明河伸出手去轻抚着他的脸,虽然看不到,却动作轻柔又温存。像是在抚摸着自己的绝世珍宝,小心又怜惜。

那若是。迟音心里狠狠一抖,猛地抬起头来,认真望着他。一只手放在他脸上一点一点描摹着他的脸。点过他漆黑的眉,挺翘的鼻子,深情的眼。落在他又薄又软的嘴唇上,只觉得指尖颤抖,心在发烫。那要是,朕不想发现呢?

人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迟音已经不清楚自己上辈子到底知不知道沈明河对他的苦楚真心。或许眼拙心笨一直未发觉,又或许偶有心领神会之时,却觉得那点真心只是浮光掠影,有如海市蜃楼。只可浅尝,不敢深思。

无论如何,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因为错过,这人内心一世贫瘠。像是渴望着水,却苦等不到下雨的田,苦熬着身心,只养出一地枯叶残禾。

迟音不想这样,他的沈明河那么的好,明明付出了一腔真心,看得见这纷呈世相,想要这昼之光明。不应该命运困厄乖舛,一生孤苦,最终了无回报。

君果然,□□无不可。君不然,青山白水应笑我。沈明河眉眼含笑,翻过身子抱着他,眉目轩然。没有什么若果。我走的路注定遍地狼烟。大雪纷飞里,得你是三生有幸。哪怕不得,也怨不了什么。路途艰难,怎能主动拉人入泥淖?

其实。谁的路又好走?无论多么艰辛,陪你走一程又如何?迟音轻啄着他鼻尖,暗示他道。何况你该知道,无论你想如何,朕总归是愿意的。不必如此自持自重。你的温柔太过残酷,若是压抑着自己,让朕不能跟你一辈子相守。朕到底是该心疼自己还是心疼你?

倒不是不知道你愿意。沈明河突然沉闷笑出了声,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连眉梢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说罢,一手固定着他,只腾出另一只手出来就转眼解了他的繁厚衣袍。像是在私底下练习了不知道多少遍,一番动作行云流水,举手投足都带着老谋深算的狡黠。

只是你尚年轻,又不知道天高地厚。今日如此动人迨荡,臣若是真的将相思落在这唇吻风月之上,却怕你明日后悔。

沈明河用的是臣,不是本王。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感谢着这来自云端的赏赐,拥吻着他最尊贵的幸运。

天之将明,迟音哭喃了一夜。直将嗓子都喊哑了,也没人敢走进这一方殿宇。

像是淹没在了澎拜的海里,浮浮沉沉,一触手,便似摸到了天上的云,一抬眼,便是满天繁星。

迷迷蒙蒙,颠倒浮沉里。迟音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和他相拥。吻着他浸着汗水的鬓发,轻声喃道:你的小狐狸也想亲亲你。会在你面前,好好收起爪子,不跟你分开。

迟音在起身的那日,冷着脸说去把吕谦召进来。怎也是自家哥,自己受了委屈吃了哑巴亏,总不能让他也重蹈覆辙。

安国公不需要你操心。你知道的,他怕是不知道多少年前都知道了。不必你言说。沈明河给他穿衣服的速度明显没有脱的时候快。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他身上不断穿梭,也没将衣服伸平扯直。倒是也不急,还有心情为迟音出谋划策。何况,若真想与他诉诉衷肠,怕是也得晚几天再找他。安国公心细如发,对你又看得紧,甚是关怀。臣虽不怕什么,可若是让他发现了,恐又气血上涌,怒发冲冠。又生波折。

就很气!迟音很气,也很委屈,这才后知后觉这偌大乾清宫,自己连一个体己人都没有。

只可惜站在除了动嘴不疼,动哪里都疼。只能甩他一个白眼,没好气道。你知道朕跟他说什么?就你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沈明河难得被他惹得脸上笑开了花。平素喜怒不形于色的冷美人突然笑靥如花,怎么着都让人惊艳。像是一阵风,吹融了山巅上的雪,落下的沁人心脾的雪花。您是皇上,您想什么时候召见他,就什么时候召见他。

迟音到底还是暂时放弃了见安国公的想法。脸皮不够用,还是莫要在这个时候丢人了。反正也不差这一时。

作者有话要说:迟音:你想干吗?

沈明河:想!

第53章大礼来了

还没入冬,秋雨阵阵,迟音自从深切意识到沈明河是个深藏不露的闷葫芦后就心神不宁的。

心神不宁的时候就容易暴躁,暴躁的时候就容易拿沈明河出气。

迟音勾着那人的脖子。咬牙切齿问他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怎么自己心里七上八下的?

沈明河听得只笑笑,任由他撒泼耍赖却只是颔首道:你许是紧张了,莫要着急,读书练字,喝茶下棋,皆有坐隐忘忧之效。实在不行,去上朝听廷议事,总能让你安宁。

吓得迟音没办法,只能换个思路。每天温文尔雅,儒雅随和地问他一遍什么时候成亲。

这个问题倒是好回答。

稍安勿躁,还有一份大礼在路上。沈明河施施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却绝口不提到底是什么大礼,只每日安分守己、任劳任怨地呆在迟音身边运筹帷幄。

迟音其实也不急,不过是走个过场。他和沈明河两个人在这乾清宫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都不知道相处了多久了。哪里还有什么新婚燕尔的激情。

不过看在沈明河如此费心地准备大礼的份上,迟音还是心虚地把吕谦叫了过来,盘算一下自己到底有多少家底能给个体面的聘礼。

这几年除了地方藩王作乱,剩下的地方勉强算是平静,百姓能够休养生息。国库倒是充盈不少。不过您要是想给摄政王聘礼的话,臣倒是觉得从国库走怕是不妥。吕谦神色复杂地边夹带私货损他道。一则不合情理,二则动静太大。而今多事之秋,臣本就不太愿意你们行此荒唐之事。要是让他人知道了,确实不太好收场。

那朕的私库迟音眨眨眼睛,心虚道。他哪里有什么私库啊?继位前他是个穷太子,继位后,他是个落魄皇帝。天天想当别人鼻息过日子,谁还能想到有用钱的时候,需要囤点钱?

若是从私库走,那您就可得问摄政王了。您的私库本该由身边的大太监掌管。可臣前些时候问了,早不知道什么时候,摄政王就已经开始一力处理您的庶务。换句话说,皇上。您现在一文不名。若是想使银子,不如问问摄政王,愿意分给您几厘。

亏得吕谦说话的时候正儿八经,连笑都没笑。只迟音觉得,他就是在嘲讽自己。恼羞成怒地瞪他一眼,到底是无话可说。又只能脸上无光地地将人赶出去了。

到了成亲前夕才知道自己真的没钱,这感觉倒也别致。

只是聘礼确实不用想了。迟音寻思,沈明河早早地都已经自作主张给自己当了管家婆了,这聘礼他应该也不会好意思伸手找自己要。到真要的时候再说,反正自己的私库在他手里,全给他和不给他又有什么区别呢?苦涩。

谁知沈明河却闻声来问他了。

你想用私库的银子?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