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无奇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陈秀才的手贴在衣袍的一侧,手指慢慢地向下,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
无奇淡淡一笑,道:“这双鞋子不错,是她给你做的吧?”
陈秀才的手蓦地一松。
他的眼前发昏,身形晃动,几乎忍不住要跪倒在地。
魏大人如在梦中,却总算是反应过来:“你、你真的在外头养着女人?”
陈秀才只顾喘气无法回答。
魏大人惊心动魄,大声叫道:“难道真的是你因为奸/情而谋害了吴娘子母子?”
“不不,不是!”陈秀才立刻大声否认,“我没有!”
无奇看着他的反应,微微挑眉。
魏大人气急败坏:“混账,这可不能再听你的片面之词了!你、你到底还有什么隐瞒的,还不快快说来!”
县老爷的确是着急了,他是本地的父母官,出了双尸案,他却连嫌疑人在外头有女人都不知道!这已经算是失职了。
无奇看了他一眼,她倒是不想过分苛责县官,毕竟陈秀才的外表还是很具欺骗性的,加上他的家世良好,又有不在场的铁证,县官想不到也是有的。
陈秀才终于还是双膝跪地。
他的手总算是如愿以偿地摸到脚上的鞋子了,刚才无奇打量的时候他就有点心虚。
但他做梦也想不到,有人会在一个照面间就窥破了他隐藏了很久的秘密!
别说是陈秀才,就连郝三江也瞪大了双眼,他想插嘴,可又怕自己反而说错了话。
他没有亲眼目睹过无奇处置案子的情形,此刻看着她淡淡地坐在椅子上,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可偏偏每一句话都像是利刃,能够直中要害。
三江忍不住啃了啃自己的手背:“这小子……呃不对,这丫头真的是……说自个儿不能通神,叫我看着已经算是通神了!”
无奇打量着陈秀才:“你在这样重要的问题上说谎,自然便有了作案的动机,若还是冥顽不灵的继续负隅顽抗,就算你是秀才,只怕也要尝尝这县衙里的刑具之滋味了。——魏大人你说呢?”
县太爷简直恨不得先把陈秀才狠狠敲上几棍子:“当然,倘若他真的是谋害吴娘子跟陈金生的凶手,别说是刑具,能干出这样畜生不如的事来,凌迟处死还是轻的呢!”
陈秀才哪里禁得住这些,又听魏大人撂了狠话,便忙嚷道:“天地良心,我从没有害过他们母子!”
终于,陈秀才说了实话。
他的确在外头有个“相好”,不过他爱惜自己的名声,所以做的很隐秘。
而他跟吴娘子争执的那天,也是因为吴娘子发现了这件事,所以跟他吵了起来。
当魏大人审讯的时候,他怕说出来坏了自己的名声,同时也怕增加了自己的嫌疑,所以才捏造了个拙劣的借口。
魏大人步步紧逼,问出了他在外头的相好是何人,原来那女子是个流落此地的寡妇,当年陈秀才因见她落难便给了她几两银子安身,此后那女子便在南街上靠做点手工度日。
半年前她又见到了陈秀才,自然很是殷勤,一来二去,竟是勾搭在一起。
魏大人听得目瞪口呆:“你、你可真是衣冠禽兽啊!放着家里的……还在外头跟寡妇乱来!”
陈秀才又难堪又恐惧:“大人,我不是……”
魏大人几乎暴跳:“你不是什么,你难道没做过?可恨你居然还瞒的密不透风!”
郝三江听得又唾弃又羡慕,这个看着瘦歪歪的狗东西,居然养着家花,又在外头啃野花,而像是他这样年青有为相貌英俊体格魁梧的大好青年,却一个“花”也没有。
想到这里忍不住又看了眼无奇身旁的春日……郝三江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把春日姑娘变成自己的“家花”。
只要有了家花,他贞洁烈男郝三江从此绝对不会多看外头的野花一眼,若是有敢蹭上来的,就统统地踩死。
无奇道:“既然你行事隐秘,为什么你娘子又会知道此事?”
陈秀才道:“我本来也不晓得,那天她突然问起我来,把我也吓了一跳。”
“你们是怎么争吵的?”无奇问。
陈秀才不太愿意说这些,简直像是自揭脸皮,但是也由不得他了。
那天他回到家里,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吴娘子抱着儿子坐在床边,也没有做晚饭。
秀才以为她不舒服,便问了几句,谁知吴娘子说道:“我去过南街了。”
陈秀才心跳都停了,睁大双眼看向她。
吴娘子抬眸看着他,直勾勾地:“夫君,你会休了我吗?”
陈秀才有些不知所措,忙道:“当然不会!你、在胡说什么?”
吴娘子喃喃道:“娘说,若是不管此事,将来你迟早会休了我……”
“我、我不会,”陈秀才定了定神,心中却更加惊跳,从吴娘子口中他知道了是岳母告诉她的,但岳母又怎会知道这样秘密的事?“你别乱想。”
吴娘子把儿子抱紧了些,喃喃道:“我不走,我哪儿也不走,我不回去!”
陈秀才莫名:“你在说什么?谁叫你走?”
吴娘子突然厉声叫道:“你别想赶我走!我是不会再回去的!你害我就算了,别想害我儿子!我……我宁愿死!”
她突然间一反常态像是发疯似的大叫大嚷,把陈秀才吓得不轻,陈金生更是吓得哇哇地哭了起来。
陈秀才知道邻舍恐怕都听见了,又怕她着急中说出寡妇的事,便急忙地好言好语地劝说,吴娘子才又慢慢地镇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