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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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临秋正端了两碗凉面过来,发觉姜忘表情不对,即刻会意皱眉:“星星丢了?!”

姜忘抄起外套点头,随手往餐桌上拍了张红票子:“老板!有事不吃了,退单!”

季临秋伸手按住他:“你去火车站走,我去家附近等他,万一小孩回家了也好给你消息。”

“他身上没钱,一般能往哪去?”姜忘抬腕看表:“这个点公交车还有,不知道兜里有没有钢镚。”

“最好多拜托几个朋友,警察那边也拜托着查查监控。”

“好,现在就分头找。”

姜忘从未想过小孩会跑,何况是亲眼送进检票口里。

彭星望今年刚八岁,人生有一半时间里妈妈不在身边,以至于在公园时哪怕杜文娟去买饮料,小孩都要紧紧跟着,一步不离。

怎么会……怎么突然就跑回来了?

夜幕如连绵不绝的晦暗蛛网,把街道都蒙得像沾了一层灰。

昏黄灯光再一倾洒,处处更显萧索破旧。

姜忘一路踩油门连闯两个红灯,眼睛不住搜寻两侧道路是否有小孩身影。

他感到焦灼苦涩,却又有种不合时宜的开心。

就好像在这个世界上终于被选择了一样。

——哪怕选择者是幼年的自己。

火车站广场空空荡荡,男人下车以后就双手扩成喇叭一路狂吼。

“彭星望!!”

“我来接你了!!你在哪里!!!”

“星星!!!”

有路人像看神经病一样打量他,姜忘浑然不顾,一边奔跑一边大喊。

可广场寂寥空旷,根本没有几个小孩。

姜忘正要给警察局的朋友打电话,身后传来声音。

“小孩往公交车站那去了。”

他下意识回头,发觉是送别时就在这里的抽陀螺老头。

“您看清楚了?”

“嗨,穿着个黑白外套,跟斑马似得,是不是?”老头弯腰把陀螺捡起来,揣兜里准备回家:“我想叫住他,小孩生怕遇着人贩子,本来还在走,后来撒腿跑上公交车了。”

姜忘连声说谢谢,把手头的钱全塞给老头还鞠了个躬,也不管人家想推回来。

完事拔腿跑向公交站,一边给季临秋打电话。

“家这边没有人,”季临秋仔细思索,语气不安:“火车站离这远,就算坐公交车也至少要换乘一趟,我先去查线路发给你,你开车在沿途找找吧,小孩可能下错站。”

姜忘快速应了,一边接电话听杜文君边哭边解释,一边继续开车找小孩。

他也怕彭星望磕磕碰碰出什么事,一路开着车空调都没有开,后背渐渐被湿透。

62路公交车开开停停,14路公交车根本没有看见,也不知道到底是停运还是改线路了。

男人一边看一边找,直到开回自家楼下也没有看到小孩。

这么晚了,手里还没有钱,他会去哪里?

用电话亭报警也行啊。

当他准备折返回去找第二圈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小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哥……哥哥。”

“我在这里,我马上接你回家。”姜忘把所有情绪强行压下来,怕吓着他:“你在哪?”

彭星望也是慌了,连哭带打嗝。

“这里有佳兴百货,有……有个陈氏五金店。”

“你不要跑,把电话给旁边的大人,我跟他说。”

电话过了一会儿才转到杂货店老板娘手里,对方解释几句,很快报清了地址。

顺带还埋怨几句:“这么小的孩子你们看好啊,万一丢了一辈子怎么办啊。”

姜忘连连道歉,带着季临秋一起开车过去。

彭星望坐错车了,一路开到城西才发现附近哪都不认识,慌里慌张下车找人打电话。

姜忘一路把速度开到最快,但开车过去至少要十几分钟。

“慢点,”季临秋低声道:“注意安全。”

“……嗯。”

姜忘心头焦虑,还好身边有季老师陪着,开着车说火车里发生的事情。

“那些事情对星星都太陌生了。”季临秋提到常华时表情不太友好:“这么粗暴地要求一个小孩,很难不害怕。”

“但需要提醒的是,”季临秋轻声道:“你在接到星望之前,最好和他妈妈打电话通个气。”

“通什么气?”

“这种逃避对于小孩子而言……大概算是世界上最不可饶恕的背叛。”

季临秋额头抵着车窗,看着窗外慢慢往下讲。

“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法离开原来的家庭。”

“拥有自己的独立意识,违背父母期望选曲折的路,又或者就此消失远走,全都像是在背叛血缘深处的捆绑。”

这种捆绑如永不断开的脐带,自出生起至死亡终。

若是对待得当,它是链接亲情的桥。

如果反抗挣扎,它是煎熬内心的牢。

姜忘呼吸停了几秒。

他不自觉想起自己过去的人生,但最终只允许那些画面很短暂地一闪而过。

“知道了。”

彭星望在陌生街道的杂货铺里早已哭成小傻子,见到季临秋时嚎了一声飞奔过去抱紧,所有恐惧再度爆发,哭的鼻涕都糊了上去。

季临秋没躲开黏糊糊的眼泪鼻涕,看星星的眼神很心疼。

姜忘蹲在他的身边,伸手摸了摸小孩通红的脸。

“哥哥……你别打我,”彭星望抽噎道:“我错了,我不该跑,你不要生我的气。”

“不打你。”姜忘伸手把小孩接进怀里,臂弯搂得很用力:“哥哥只担心你受伤了,不会怪你。”

“可是妈妈那边,”小孩已经绝望了:“妈妈不会原谅我的。”

姜忘刚才努力安抚杜文娟的情绪,以至于车在路边停了五分钟才靠近这家店。

女人也完全没想到孩子最后会选择远亲,同样有种被抛弃的痛楚。

“妈妈知道你只是吓到了。”姜忘用纸巾擦拭彭星望脸上的泪痕,认真解释道:“她很爱你,哥哥也很爱你,我们都希望你开开心心的长大。”

“至于你想怎么选,想什么时候选,这些都不急。”

小孩已经哭傻了:“她会生气的,我抛下她跑了,我伤着她了。”

姜忘心想得亏带着季临秋过来了,不然母子两一块隔着电话哭更难收拾。

他把小孩抱到凳子上,电话拨了过去。

杜文娟很快接通电话,同样也在哽咽,但情绪因为提前安抚过已经好很多了。

“不怕不怕,”她手足无措地哄着小孩:“妈妈爱你,妈妈不会生气,只要你好好的。”

“你真的还爱我吗?”彭星望眼泪汪汪:“妈妈对不起。”

“是叔叔吓到你了,妈妈也该多确认一下再带你走,”杜文娟缓声道:“没事哦,你在哥哥家好好过暑假,什么时候想好了再来都可以。”

彭星望呜呜呜呜一直道歉,最后哭累了才挂电话。

姜忘拜托季临秋照看着星星,在杂货店老板这买了几条烟,刷卡付的账。

转手把烟送给了老板。

“不用不用,你拿着吧。”老板娘在旁边推托道:“心意已经收了,我们也挺不好意思的。”

姜忘瞧了眼塑料袋里的假烟,没说什么收下了。

等再开车回家的时候,小孩已经累到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泪。

姜忘和季临秋短暂道别,自己洗了个澡坐到彭星望旁边,在小夜灯旁看他。

其实也没什么情绪,就是饿得慌。

男人看了许久熟睡的,幼小的自己,觉得这个小孩很熟悉,又很陌生。

他如今已经二十八岁,绝不会哭到噎住,问任何人还爱不爱自己。

甚至好像从来都不相信爱这个字,以至于对幼年的自己都不肯说。

小孩子好像没有任何屏障,轻易会受伤,轻易会去爱。

爱小猫,爱路边的鸽子,爱一直在撒谎的哥哥,爱有了新家庭的妈妈。

简单脆弱,好骗又好哄。

姜忘轻轻伸出手,粗糙指腹触碰着小孩花瓣般柔嫩的脸颊。

他很难相信这个孩子也是他自己。

再想一想自己如何活了二十八岁,如何从彭星望成长为姜忘,这件事和他的穿越一样不可思议。

“睡吧。”男人轻轻道:“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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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文娟第二天请假回来看儿子。

但她也懂再见面会更难分开,只远远看着,没有过去抱他。

彭星望醒得很早,特意煮泡面给大哥当早餐,然后仔仔细细把家里全擦了一遍,先写作业再写给妈妈的道歉信,还特意去楼下买了十张邮票全贴了上去。

他以为邮票贴得越多信就会寄得越快。

这会儿季临秋陪他在街角小花园里荡秋千,两个人一起晒着太阳,晃荡着看路边来来往往的车辆。

杜文娟站在隐秘的远处,双手交叠着眼眶很红。

常华在车站旁的空地等她,不肯过来见姜忘,估计是怕被打。

那男人嘴硬说是光顾着行李车票,忘了把钱还给人家,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

女人原本就很瘦弱,来回折腾这么一趟好像更加憔悴羸弱。

“我已经怀孕了,”她苦涩道:“预产期在明年三月。”

“我真的很想……让他现在就融入新家庭里。”

“再晚点,可能真的来不及了。”

“融不进去。”姜忘说:“多早开始,也不可能融进去。”

再亲近再热烈,也终究会隔着一层什么。

杜文娟在角落里看了一下午。

看儿子在玩跷跷板,在沙滩里堆雪人,怎么也看不够。

新的血脉在她的小腹里萌芽生长,让她的感应与渴望都变得格外强烈。

期间常华打电话来催过两三次,后来她直接挂了。

中途彭星望回头看了几次,只是报刊亭竹林都隔的很好,小孩什么也看不到。

杜文娟借着季临秋的手机和他说了很久的话。

说到两个人都渐渐平静下来,期待起下次见面相聚,电话才最终挂断。

姜忘开车把杜文娟送回了车站。

他看着坐在长椅上翘脚看报纸的男人,一时间没有解开汽车锁。

“你太容易被拿捏了。”姜忘淡淡道:“他会逐渐推掉你的底线,不管是以为了星望还是你肚子里这个孩子的名义,他总是能找到借口。”

杜文娟愣了下,像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我……有吗?”

姜忘深深看她一眼,情绪平静。

“是你说的,哪怕我姓姜,我们也是一家人。”

“你受了任何委屈,回到这里仍然可以平安快乐的生活,星星和我都会保护你。”

“当然,”他深呼吸一口气,轻声道:“我们也都希望你幸福。”

女人很少得到男性在这方面的承诺,甚至可以说,她很少被这样对待过。

作为一个普通的小镇女人,杜文娟在粗暴简单的氛围里成长生活至今,早已习惯性放弃掉很多事情。

她像是从不知道自己的懦弱。

“应该不会。”她喃喃道:“我和……常先生,会好好过日子的。”

姜忘笑起来。

“他怎么对待你,要看你自己怎么争取。”

常华欺软怕硬再典型不过,知道她母家有这么个体格强壮的表兄弟,也会相对忌惮很多。

杜文娟快速点点头,突然伸长胳膊用力抱了抱他。

“谢谢你。”她认真道:“把星星留在这里,我很愧疚。”

姜忘头一回在有记忆的情况下被亲妈用力抱紧,脸颊立刻开始发烫。

“好了,说太多就烦了。”他语调变软很多:“走吧,一路顺风。”

杜文娟下车时还挥了挥手,然后向常华走去。

常华看见了姜忘的车,很戒备地把报纸收了起来。

“走吧。”杜文娟揉揉眼睛,心里还是一片酸涩:“改天我休假了再来看孩子。”

常华瞧见她身边没小孩,既松了口气又觉得受到冒犯:“怎么?星星不肯跟你回来?”

“这地方有什么好的?”男人抱怨起来:“真是不知好歹,我们在那边……”

“闭嘴。”杜文娟平直道:“以后你再刺激他,我会扇你。”

她从没有过这样强硬的语气,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

常华眼睛睁圆,讶异道:“你受什么刺激了?”

他有点生气,又顾忌她肚子里的孩子:“咱两感情多好啊,别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啊。”

杜文娟冷笑一声:“星望只是没有出事。”

“他如果跳下火车时摔伤了腿,跑出火车站时被人拐走,我都绝对没有这么好说话。”

“常华,你有时候太过分了。”

男人涨红了脸,想跟她吵架又自知理亏,把两百块钱拍回她手里。

“知道了知道了,”他不耐烦道:“以后我用心点,等你生完休养一段时间接他来也好,省得顾不过来。”

杜文娟任由他帮自己拎包,一边慢慢地往前走,一边重新思考很多事情。

她确实不该一味地忍着,她早该想到的。

这件事并没有困扰小孩子太久,他们很快开始为新的事情忙碌起来。

姜忘清楚暑假寒假都是卖书的黄金时期,这段时间都在到处转悠找灵感。

卖的多不如卖的精,其实按照他现在的资产,开个类似沃尔玛家乐福的大超市都绰绰有余。

但书这种东西没有时效性,好运输易保存,而且调货顾不过来还可以在本地立刻印刷,实在再适合做生意不过。

他想来想去,觉得这座城市太安静了,什么热闹都没有。

——现代节日都仅限于百货大楼衣服打折,以及周边地区摆摆圣诞树光屁股小天使之类的,看久了也就没意思了。

姜忘左右一合计,决定包下一个小广场做不忘嘉年华。

gu903();卖书当然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