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掩在宽大的衣袖底下,谁也看不见。保皇党的官员们纷纷感慨老天开眼,他们的陛下终于懂事了。
“无怪乎民间诸多父母见孩子不成器,便要给他娶一房媳妇,娶亲之后,孩子便自然而然懂事了。”文林老怀大慰,十分感慨,“成亲果然有用啊!”
赵文哲却看着奏折上的朱批出神:“文大人,你觉得以陛下的性子,写得出这样的批复么?”
文林:“你的意思是……”
赵文哲道:“听说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当初在闺中时,可是听着姜家家主和朝臣们议政长大的。”
文林接过奏折,看了半晌道:“这明明还是陛下的笔迹。”
笔迹其实是做不得数的。一来陛下可以用抄的,二来以那位皇后娘娘的聪明程度,学会陛下的笔迹也不是什么难事。
两人面面相觑,都皱起了眉,深感不妙。
文林道:“若真是后宫干政,只怕是姜原的授意,这天下真真不知是姓风还是姓姜了!”
赵成哲道:“唉,总要想个法子才好。”
很快,他们的法子想到了。
帝后大婚的第三个月,文林代表礼部上奏,说已经多年没有选过秀女,如今天下安定,可以重新选起来了。
风长天的回答是让户部尚书把国库的赋税甩给礼部看。
“连年打仗,十室九空,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现在女儿又要被弄走,瞧瞧你们说的这是人话么?”
风长天在御座上发了成婚后最长的话,“滚蛋,爷是皇帝,不是强盗,不抢人家的女儿!”
姜原站着班内,并没有什么动作,但姜家派系的官员们不知从何处得到了讯息,立即出班高声歌功颂德,大赞风长天是千古难得的明君,恩恤百姓,泽被天下。
保皇派们当即表示陛下说得有道理,是我们考虑不周,秀女不选也就罢了,但陛下的后宫极待充实,我们都愿意贡献一份力量,京中有不少贵女都以能入宫侍奉为荣。
紧跟着有好几名官员站出来,表示家中正有适龄的女眷,很愿意送进宫为皇后娘娘分劳。
风长天心道:好嘛,原来选秀女只不过是个幌子,在这里等着爷呢。
他正要一口气将这帮人痛骂一阵,拇指上的红线动了动。
他一愣。
“肯请陛恩准!”
文林率领众官跪下。
拇指的红线又动了动,比之前的动的还厉害些。
风长天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准奏。”
待退朝之后,他迈进屏风后,气势汹汹:“雍容你这是在干什么?!”
夏季已经过去,风开始转凉,姜雍容倚在榻上,身上搭着一件薄绒绣毯,身上穿着皇后常服,清雅华贵,不可方物。
她缓缓地转着手腕,手里的红线一圈圈绕紧,两人之间的红线越来越短,最后两只靠在一起。
风长天没摒住,握住了她的手,咬牙:“你要是敢往爷的后宫里塞女人,爷就办了你,让你早早生个太子,好堵上他们的嘴。”
姜雍容道:“陛下这次拦了他们,他们下次还是会想方设法把人弄进来。”
自从大婚之后,风长天就没让她离开过隆德殿。这在历朝历代的后宫来看都是异数,以文林为首的老古董们惊慌了。
自古以来,皇帝与皇后皆有自己的宫殿,每月朔望二日,帝后是一定要合帐的。其余的日子皇帝则可随意临幸妃嫔,但总是以雨露均沾为上,一个月超过五次,便算是专宠了。
而现在风长天看起来三百六十五天都准备只宠姜雍容一人,干脆就是专房独宠。
照这个趋势,姜雍容很快便会诞征嫡长子,到时候太子一封,姜家的势力更难遏止,文林等人必定是想到这一点就彻夜难眠。
所以,送新人进宫来分宠,是他们的必行之计。
拦得了一次拦不了两次,更何况,拦住了明面上的,暗地里的更难防。
“而只要人进来了,还怕对付不了么?”姜雍容说着微微笑,“陛下别忘了,这皇宫可是我们的啊。”
风长天这才转怒为喜:“那就有劳娘子了。”
说着,拦腰就将她抱了起来:“下朝啦!回去吃饭!”
风长天这一点头,文林等人迅速忙开了。
重阳节这一日,姜雍容按规制赐给姜原重阳糕茱萸酒,姜原亦派姜安城送了一椿箱自家做的糕点果子。
姜安城一盒一盒打开给姜雍容看,里头全是姜雍容小时候爱吃的。
“这是父亲亲自吩咐人准备的,准备好了之后,还命人送到书房给他过目。”姜雍容道,“阿容,父亲心里头还是疼你的。”
姜安城总觉得姜雍容这次回京后同父亲生分了许多,虽说自从当初入宫后,她和父亲便没有少年时亲近,但那是父亲对姜雍容颇为失望,有意冷淡的缘故,现在有意冷淡的人换成了好像换成了姜雍容。
因此姜安城有事没事总会劝上姜雍容几句,姜雍容一般都是沉默不语,或是干脆扯开话题。
开到最后一盒的时候,姜安城愣了一下。
打开来不是点心,而是一份名册。
上面写得二十来名女子的姓名,不单将每个人的出身来历列得清清楚楚,连每个人的性情喜好都一并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