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今日见到了祝真,他睡着之后,梦见了一些前世的事情。
有关祝真和自己的小徒弟。
祝真很聪明,懂得权衡利弊。他知道单凭自己一个人,必然不能在狐王王后的追杀下长久地保全自己,所以在碧流山遇见小徒弟之后,便打定主意要跟着他。
小徒弟修为高,那时就已经初露锋芒。更何况,就算有什么小徒弟应付不了的妖魔,还有池先秋这个师尊在。
池先秋看破不说破,一是觉得祝真这些年在修真界摸爬滚打,也不容易,是个可怜孩子;二是小徒弟难得低头,他这个做师尊的,不会拂了徒弟的意思。
总之,祝真就这样跟着他们了。
如祝真所愿,自从和小徒弟结伴之后,狐王王后派来的人都被池先秋打退。他只需要躲在所有人身后,苍白着脸,惊慌失措地掉几滴眼泪就好。
这样过了不久,狐王王后也知道这只小狐狸有人护着了,不好在明面上动手,便在暗中使些阴毒的计策。
不过祝真也不用担心,池先秋心疼徒弟,总是会挡在最前面的。
如此几回,池先秋也受了几次无妄之灾。他遇见的妖魔都是最刁钻的妖魔,中的毒药都是最难解的毒药,就连要带两个徒弟出去游历,途中诸事也变得麻烦许多。
他后来觉得这样不行,无奈已经带上了祝真,轻易丢不开他,一说要送他走,他就白着一张脸掉眼泪。
池先秋只能抓紧两个徒弟的修行,特别是小徒弟。他自己要带着的人,他得自己学会护着。
或许正是因此,那时候小徒弟的修为突飞猛进。
后来日子逐渐恢复平静,就这样过了几年,这几年里,祝真和小徒弟的关系一直不错。祝真比小徒弟大几岁,温柔又体贴,两个人几乎无话不谈。
一直到了小徒弟二十岁那年,这一年,小徒弟入了魔。
池先秋被嘴里的话梅呛醒,他使劲咳嗽了两下,坐起身时,身上盖着的披风滑落在地上。
狼崽子上前把披风捡起来,池先秋看着他的脸,忽然有些失神。
前世与今生,长得自然很像。
池先秋尚未回过神,却抬手拍拍他的肩,向他嘱托一件重要的事情:你不要入魔了。
听见这话,狼崽子不觉得奇怪,却紧张地迅速站直身子,不自觉抓着手里的披风,信誓旦旦道:师尊,我绝不会。
那就好。
这时候的狼崽子看起来还有些稚嫩,而且只有他会这样对他说话,从前的小徒弟是不会的。
池先秋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是自己认错了人,搓搓他的脸:我又没跟你说话,你乱应什么?
狼崽子语气定定:我绝不入魔。
他笑:知道了,不用一直说。
池先秋把披风给他披上,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扇打开一条缝隙,朝外边看了一眼。还在下雪,也没有要减小的趋势。
冷风就从缝隙灌进来,池先秋站在风口处,不让风吹到房里两个徒弟的身上。
他试图回想一下小徒弟的事情,后来发现,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根本无法安插在现在这只狼崽子身上。
前世与今生应当是不一样的。
直到傍晚,雪也没有变小,池先秋只好带着两个崽子回山去了。
先把李鹤送到李家家主那里,才离开时,他就收到了池风闲的传音:找个由头,让他去内务堂。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他捡回来的那只假的狼崽子。
想来是池风闲吩咐人在内务堂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就等他过去了。
池先秋轻叹一声,准备先把自己身边这只真正的狼崽子送回去,然后再改道去倾云台,但不等他动身,身后便传来一声
师尊。
他回头,那只假的狼崽子,就站在他身后。
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也没等池先秋反应过来,顾淮山一抬手,化作黑色流质的魔气便朝他们迎面飞来,绕过池先秋,径直冲着真的狼崽子去。
池先秋旋即将狼崽子拉到自己身后,召来纸伞,撑开伞,将他身后的狼崽子护得死死的。
但魔气带起的风,还是将狼崽子的兜帽掀开,露出两人一模一样的脸。
只一眼,顾淮山便看清楚了,正主回来了。
而狼崽子还谨记着池先秋的吩咐,躲开他的目光,想把披风盖上。
池先秋回头看他的情况,见他面颊上有一道被魔气划出来的新伤口,心疼地用指尖碰了一下,安慰他道:没事,师尊回去给你上药。
他看向眼前假的狼崽子,神色愠怒:孽畜尔敢?
顾淮山看着狼崽子,低声道了一句:果然如此。
他又看向池先秋,那张和狼崽子即为相似的脸,垂下眼睛,眸中带光,倒是十分委屈:师尊是连解释都不听我解释,就认定我是假的了吗?
事情我都查清楚了。
那师尊是不要我了吗?
对上他的目光,池先秋也觉着自己格外委屈。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自认在错收你做徒弟之后,不曾亏待过你,对你更是一片真心,你是怎么回应我的?
师尊
顾淮山要上前,却被池先秋以纸伞挡住,近前不得。
池先秋握住狼崽子的手:你骗他的时候,就没想过他为这件事情会吃多少苦头?他的修为自然不比你深厚,他要是死在来找我的路上,我要你挫骨扬灰!
狼崽子抬头看他,见他面上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怒气,也全是对他的维护之意,眼中一热。
可顾淮山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场景?池先秋身边的小徒弟,原本该是他的,这样的维护也原本应该是对他的。
他从怀中拿出那颗铃铛,强自辩解道:师尊不知晓内情,这是我与他的交易,我帮他报仇,他将铃铛与拜师的机会给我。
既然是交易,你堂堂正正前来拜师,为何不用自己的真实面目?为何要幻作他的模样?为何在雁回城阻拦他来见我?为何欺瞒于我,不在事前将事实告知于我?
池先秋连声质问,最后冷笑一声:你这人好笑得很。
他握紧纸伞伞柄,一扬手,将他手里的铃铛打掉。
顾淮山赶忙伸手去接,银质的铃铛砸在手心里,发出清脆的声响,随着这一声,他听见池先秋的话。
自己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又要人对你付出一片真心,凭什么?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真面目?顾淮山在他面前弯着腰,手里紧紧地攥着铃铛,神色微动:师尊要看我的真面目?
顾淮山始终不敢以真面目出现在池先秋面前,他心虚。
而今事情败露,池先秋说他是骗子、是小偷,说他冠冕堂皇、可笑至极,还说要是自己的小徒弟出了事,定要将他挫骨扬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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