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那个小兄弟没被温浓抹脖子误杀,还被陆涟青派人送去太医府救了回来。妙观斋事发之后,他的那些同党除了曹世浚在逃,其余下狱的下狱、死的死,就属他最走运,小命被人救了回来,还在太医府里舒舒服服养着,仗着脖子有伤装聋作哑,死活不敢透露半点信息,结果那人竟就这么死了。
温浓道别张院使的时候还有些精神恍惚,妙观斋事发当时,刺客之间曾经引发内部矛盾,少班主也就是曹世浚就曾亲手杀死不少同伙。
那个小兄弟当时并未在场,护军逼问之时曾向他透露此事,然而对方根本不相信,始终坚持相信他的老大。
温浓犹记得被绑架时那个小兄弟的打抱不平,他对心目中的老大推心置腹毫无保留,可他的老大却未必也是这么想的。
倘若勒死那个小兄弟的真是曹世浚,那她再也不会因为同情而对此人抱持任何遐想。
“想什么呢?连我在这都没瞧见。”
温浓一个悚然,猛地回头,赫然发现就在她从张院使那里所经过的廊道拐口,那么明显的一抹褚衣就伫在那,而她竟毫无所觉?
不、那人原本并未露面,是故意在她经过之后才出现的。
见她回头,容欢慢悠悠地堆起笑,笑颜可掬:“这么久也不来见我,一见我跟见鬼似的,你莫不是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了吧?”
“……”温浓冷汗涔涔,从这里走到张院使那头距离不远,隔墙有耳,容欢八成偷听了才会说这话。
至于他听到多少,温浓佯作冷静:“你的手已经好了?”
“没好。”容欢养了这么久的伤,包扎的纱布都拆了,交叉环臂动作自如,一看就是睁眼说瞎话:“没人来看我,哪能好得了。”
温浓假笑:“怎会没人来看你?太后娘娘可是亲自摆驾到太医府来探望你的伤情,此等殊荣别人怕是想要还盼不着。”
容欢嗤声:“你与信王厮混不与我好,我不高兴,自然也就好不了。”
温浓顺势就说:“容欢,你别再闹我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已重获信王恩宠,他不会愿意看见你我纠缠,我不来见你也是为你好。”
可容欢的耳朵好似能够直接屏蔽不中听的,自动汲取他想听的:“我就知你待我最好。”
“……”跟他说话心好累。
“我这手吧勉强算是好了些,原本还想继续温养,可惜师傅催得急。前两日他来找我说要让我接管尚事监,还说让你一起来,他一定是想撮合我们,太后娘娘一定也是知道的,相信有他们支持我俩,一定能够助你摆脱信王的。”
温浓懒得与他继续废话,正打算把他糊弄过去,却见容欢欺步走来,笑眯眯地盯着她:“等我掌管尚事监以后,织染署的所有人、包括姓李那个老太婆我全都换掉。你这么想打听织染署的事,我把整个署给你又有何妨?”
温浓呼吸一窒,悚然盯着他人畜无害的笑脸。
“可是织染署那个地方不好,晦气得紧,从前死过很多人,我怕你接过手后会死更多人,连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容欢声音温柔,扣住她的手腕却像钳死一般,又紧又痛:“万一你死了,我多不舍得……”
温浓拧紧双眉,正欲挣扎,忽而一阵风打来,长臂隔挡,强行将她俩分开。
郭常溪横眉冷对,挺身将她护在身后:“小容公公,你想对她做什么?”
第65章争执难得有人能把容欢怼得无言以对,……
听说郭婉宁因为关若虹的牵连,不得不提前离开皇宫暂避风头。温浓还以为郭常溪会陪她一起走,可怎么原来这人竟还留在宫中?
惊讶之余,温浓不由纳闷。
看他身法矫健动作灵活,也不像还需要留在宫中养伤的样子呀?
“我俩有要事相商,话未说完就被小公爷给打断了。”容欢冷眼一眯,显然对郭常溪强行插足他与温浓中间极度不满:“敢问小公爷,您这又是何意?”
“商量要事何须动手动脚?方才我观她面色不豫,像得极不情愿,只以为是受迫于你。这若放在宫外,不知道的可就以为是你强抢民女,拿你报官送办还是轻的,若是遇到路见不平见义勇为的侠士,只怕不由分说就能撂倒你。”
郭常溪并不待见这个阴阳怪气的小太监,不仅是因为上次意外听见温浓与他的谈话,得知他竟背地里偷偷肖想妹妹郭婉宁。还是因为屡次见他对温浓死缠烂打纠扯不清,心中对他的厌恶更甚一层。
闻言,容欢笑不可支:“不怪乎那宣平侯家的关小姐处处盯防别的姑娘,原来是小公爷自诩路见不平的英勇侠士,平日里正是借此名目捻花惹草,行四处引诱良家女子的勾当吧?”
郭常溪面色一凝:“你——!”
“您在宫外怎么着是您的事,宫里的人可由不得你肆意沾惹。”容欢阴着笑脸,转头故作忧虑,作势要去勾温浓的手:“阿浓姐姐,你可千万要擦亮眼睛,莫被什么人的光鲜表面所蒙蔽。”
“有些人啊……总是端着一脸正气,背地里也不知何等龌龊。你说那些人成日装模作样也不知累是不累?还不及我,表里如一、坦坦荡荡,我什么都告诉你。”
说这话时,容欢双眼勾着温浓。那句话是对她说的,可话里的意味着实令她无法苟同。
郭常溪再次挡下他贱戳戳伸过来的那只手:“郭某从不知小容公公竟有此等误解。兴许久居内宫固守自封,只学会了无知妇孺的长舌短见。郭某认为应该擦亮眼睛的人,是你才对。”
容欢的笑脸瞬息消失,眸若冰刀冷冷剜去:“瞧您这话说的,可把宫里大半的人都骂了进去。”
郭常溪故作没听懂,郑重其事说:“郭某今日每一句话皆有感而舒,或有任何得罪之处,那也是听不惯小容公公对郭某的无理指摘,难道小容公公不该检讨一二?”
“……”
难得有人能把容欢怼得无言以对,温浓险些憋笑憋出内伤。
容欢一脸受伤地瞪了她一眼,温浓轻咳一声将脸撇开。这事不偏颇,确实是容欢无理取闹在先,他不对。
虽然她很想亲口问问容欢关于织染署的水毒事情,可转念一想容欢从来就不是一个表里如一坦荡之人,他根本不可能坦诚相告,又何必多此一举?
见温浓不理自己,又被郭常溪怼到无话可说,容欢气呼呼地跺脚:“得,你们全都把我当恶人,那我认栽还不成!也不想想关家小姐处处来找阿浓姐姐的麻烦究竟是因为谁?就知道一脸无辜装好人,还把我当坏人!”
他闹性子起来就跟小孩子一样,说不过别人就要跑,还边气边骂,边骂边说要找人帮他出头,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温浓听他临走之前嘴里嘀嘀咕咕说要找太后,不免有所顾虑:“容欢很得太后娘娘欢心,他这人阴损之极,你把他惹毛了,小心宫里待不下去。”
她说这话也不过是为了提醒郭常溪,他亲亲妹妹都走了,没事别往宫里待了。
郭常溪侧目看她一眼,温浓被他盯得发毛:“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能走,你不能。”郭常溪摇头:“日后他若还来纠缠你,你找谁诉说、又该找谁替你出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