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真的没事啦,过两天肯定好,只是我随我阿娘,皮肤薄,一有个磕着碰着的就格外吓人。”如愿反倒有些尴尬,完好的那只手抬起,指尖搔搔脸颊,睫毛随之扑扇两下,“说起来今天也算是奇遇了,居然能遇见陛下。之前去摄政王府上,还拿了一堆不该的赏赐。”
玄明察觉到她提及时的神色,心里一紧,脱口而出:“你厌恶他?”问完又迅速回神,略有些慌乱地给自己找补,“只是问问而已……若是不方便回答,就算了。”
“说厌恶说不上,无冤无仇的,但是……确实不大喜欢就是了。”如愿倒没在意,实话实说,“既是朋友,我就不遮掩了,我阿耶在礼部,多少有些关系,夏试拟出的榜提前让我瞄了一眼,当时我排的是二甲第一,一甲却空着。料想是主考官发话,不让我排一甲,有另外要保举的人吧。”
她不想在道长面前多提这种勾心斗角宦海沉浮的凡俗事,故而不再细说,只提及在王府里的事,“按规矩我今天得上门拜访,除了笔墨之类常规赠给门生的东西,他还特意送了我别的,竟然是绢帛和玉佩这样的贵重物品。是什么意思呢?”如愿皱眉,难免以恶意揣测,“是猜测到我能从阿耶那里听到消息,拿这些贵重东西堵我的嘴,还是干脆给我个下马威,让我不敢和他要保举的人再争?”
“没有!”对面骤然响起人声。
难得见玄明情绪这么明显,如愿一惊,一个诧异的目光投过去,只看见他神色肃穆,分明微皱着眉,从眉眼间却能窥见一丝手足无措的慌乱。
她也有些慌:“你怎么了?是我说的话……很奇怪吗?我就随便说说而已……”
“不,并非如此。”玄明定下心神,解释,“科举中自然会考虑是否有人推荐、保举,但仍以当场所作的文章为准,你作的文章很好,当得一甲。”他暂且停顿,实在是觉得有些称呼说不出口,犹豫再三,选了最中规中矩的封号,“至于豫王,此次并无保举的人,拟榜时的纠葛他也并不知晓。拟出的榜结果不妙,其实是因韩王插手,礼部尚书历来厌恶豫王,或许是有意为之。”
如愿本想问他怎么知道这种细节,但看先前教训得小皇帝头都不敢抬的样子,只以为玄明是常出入宫中,以方外身度凡俗人,干脆问更感兴趣的事情:“礼部尚书吗?没听我阿耶提起过,他们好像关系不太好。礼部尚书为什么讨厌摄政王?”
“因他暂且摄政。礼部尚书秉持儒学,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便觉豫王摄政越俎代庖,乱了纲常。请陛下亲政的折子,每月都有,其中领头的往往正是这位尚书。”
“可是陛下还小啊。”如愿莫名其妙,“按礼部尚书的脑子,要是在前朝,天后把持朝政乃至登基为帝的时候,岂不是要气死,或者干脆自杀明志?”
“也未可知。韩王在拜见平山大长公主时吃了呵斥,礼部尚书因此更气,上了折子提醒陛下谨防女祸,被陛下责斥一顿,大约过两天还得告病。”玄明强调,“豫王并不知情。”
听到那句话的瞬间,如愿总觉得从玄明眼中看出了近乎祈求的忐忑,像是希望她不要因此对摄政王有什么偏见,但这种信息委实莫名其妙,他为什么要为摄政王做这种解释?难不成他们是什么秉烛夜谈把臂同游的好朋友?
但从没见玄明和谁举止亲密,甚至在此之前,从他嘴里都没怎么听到过北地独孤相关的消息。
思来想去,如愿干脆当自己眼花,而他只是安慰她,顺带捞一把还算可爱的小皇帝,于是大方地挥手表示不提。
她想了想,从怀里掏出那双白玉对佩,当着玄明的面掰开,把其中一块递给他:“送给你。”
“送我?”
“嗯。是摄政王的赏赐啦,我本来想卖掉换钱,但是想想这种皇家出来的东西,可能都做了记号,胆敢私卖立马杀头。”如愿反手摸摸珍贵且脆弱的头颈连接处,“我暂时觉得这个头还有用,不卖了,还是送给你吧。”
玄明哭笑不得,垂眼看向推到眼前的那半玉佩。上好的羊脂白玉,连未雕琢的玉胚都价值千金,图样由他依着白雀琼仔细设计,请来雕琢的工匠也是京中闻名的名手。这样一双可堪作为贡品的玉佩,如愿却毫不在意,随手掰了一半转赠给他。
他有一瞬间的欣喜,转念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在如愿眼中,玄都观中的道长是能随手赠以千金的朋友,王府中的摄政王呢?一个冷峻而不近人情的摄政王,还是居高临下玩弄权势的疯子?
“太贵重了。”他压下那点不该有的心思,把犹染着女孩体温的玉佩推回去,“无功不受禄,我不好收下。”
“谁说你无功啦?”如愿却把玉佩又推回去,故意做出一脸惊奇的表情,“我和你说过的,我作文章其实很一般,但考试那天就是如有神助,之后又侥幸点了一甲,想来是你给我求的那个求学签显灵!”
她绕到玄明那边,随手去揪他肩上的布料,“来,我给你挂上。”
玄明拗不过她,应声起身,正想推拒,如愿已经捞了桌上的那枚玉佩,稍稍屈膝,直接替他佩在了腰下。
玉白如脂,衬着黑白咬合的道袍,自有不染尘埃的美感,如愿相当满意,拍拍那枚玉佩:“果然美玉要配美人。在我身上不妙,要不觉得是假的,要不就觉得我人傻钱多,恐怕要招来小贼;在你身上就不一样,觉得这玉都更漂亮了,简直是熠熠生辉,一看就价值千金!其实该都送给你的,但我怕万一摄政王提起,我半块都拿不出来,又要杀我头。”
玄明被她信口拈来的胡说八道弄得面上泛红,想着开口阻止,低头却见如愿仍勾着玉佩,肤色如同白玉一样细腻莹润,指甲则是健康的珊瑚粉,像是桃花染在指尖。
心思刹那逸散,他看着那只纤细柔软的手,如同被蛊惑一样,向着她缓缓伸手,极轻缓地握住女孩的指尖。
如愿一愣,旋即反手勾住他,抬眼看他时含着盈盈的笑,眼瞳清澈明朗,指尖却故意作乱,轻柔迅捷地在他掌心里挠了两下。
玄明指腹一颤,如同被烫到一样迅速松手,后退半步,呼吸立时乱了步调,只剩下垂在身侧的手紧紧蜷起,指甲掐在痒得要命的地方。
他居然喘了一下,慌乱得词不达意:“你的伤处……若是用力,还疼吗?”
如愿浑不在意,眨眨眼睛,抬起另一只手,两手一起伸到玄明面前,笑眯眯地逗他:“可我伤的是另一只手啊。”
玄明霎时窘得脸上通红,如愿却“扑哧”一声笑出来,往后跳了两步,挥挥完好的那只手,“好啦,我还得去见我师姐,不多留了,下回见。”
她转身撩开竹帘,再不管身后被逗得心神大乱的可怜道长,矮身出去,直往怀远坊去。
一路奔波,到药坊时伤处的药油蹭掉不少,如愿想着索性从燕婵那儿顺一些,不成想药坊里居然正有个江湖人让燕婵处理伤口。
是个年轻郎君,看背影身量颀长矫健,露出的胳膊上绷出漂亮的肌肉,长长短短的伤痕没破坏那种美感,反而显出不同于世家贵胄的凶猛。
如愿好奇,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直到燕婵上完药,再次裹上干净的纱布。
那郎君从怀里取出诊金放在柜台上,拿起面具遮脸,回身看见如愿时微微一怔,旋即点头示意,面部轮廓利落漂亮,眼孔中露出的眼睛黑白分明。
第44章心机一更
如愿也一点头,待他离去,才凑到医案前,双臂往上边一放,支起完好的那条胳膊撑住下颌:“刚才那个是谁啊?”
“少舒的老朋友。他离岛的第一年认识的,同我倒是不怎么熟,无非是医者和病人罢了。”燕婵收拾完用具,回身整理药柜上晒干的草药,“你若有心想和他认识,找少舒去搭个话。那郎君叫沈卢,不过不是真名,恐怕他自己都不记得真名是什么了。”
“和名剑同名么……果然是杀手吧。和我没什么好认识的。”如愿想起面具后惊鸿一瞥的目光,并不讨厌,但也不想多提,随便换了话题,“辛苦师姐给人上药了。”
“有什么辛苦的?医者不就是这么回事。何况他伤得不重,伤口处理过,我猜是他家那个心软,怕他疼,舍不得下猛药,才拖到今天还没愈合。”燕婵整理完毕,转身,“你呢,找我什么事?”
如愿嘻嘻一笑,把肿得青紫的那边手腕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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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卢走出药坊,尚未拐过街口,正遇上行色匆匆的方少舒。
都是混迹江湖的冷厉郎君,不爱多言,双方互一点头就算是互相见礼,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方少舒却止步,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上回的事,多谢你。”
沈卢略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事,只摇头:“不谢。说几句话而已。其实还是动手更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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