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2 / 2)

刘大人。

要说杨羽也是个奇人,爹早死,娘不明,莫说至亲之人,就连五服都一个没有。如今已过弱冠之年还未存娶妻意图,在朝上也特立独行得很,一副全心全意辅佐圣上的模样,平日里交好的官员更是半位也无。

简单说,脏水都没处泼。

两句话就平白被御史中丞扣了三顶帽子,刘大人愤愤一拱手,将书交给下人让下人递过去道御史大人既然为此子不惜侮辱朝廷命官,不如亲自看看他这书写得如何,蔡大人有事找下官过去,下官先行告退。

那送书的下人是个昆仑奴,生的高大,体壮如牛,比杨羽高一个头不说,还几乎宽了一倍,往这边走时实在令人望而生畏。

朝中谁人不知御史中丞是个两袖清风到请不起下人的病秧子,刘大人只盼昆仑奴的高大威猛能将杨羽这没见过世面的穷琴师吓得一病不起才好。

还未等杨羽有所反应,陆踏歌就已闪下楼梯,这一手功夫迅捷优美,落地时白发微荡,露出一张再俊美不过的脸,高鼻深目,眼眸湛蓝,比昆仑奴强上不知多少。

引得周围围观之人一阵惊呼。

陆踏歌只在下面一闪即归,昆仑奴手上的书却已到了他手里。西域人回到楼梯上,斜坐栏杆,侧过头将书递给杨羽,晨风拂乱发,吹得他身上金饰一阵细碎轻鸣,蓝色眸中是故意出风头帮杨羽压那官员一头的狡黠喏。

杨羽失笑,忍不住伸手揉了把青年的头。

陆踏歌没在意,抖抖毛看了眼顾惜朝。

顾惜朝却只仰头望着杨羽,那双漂亮的墨色眼眸里再一次盛满了光亮。

第60章逆水行舟四

杨羽翻书翻得极快,却只看了四分之一,掩卷深深看了眼顾惜朝,道一声上来详谈。

周遭百姓哗然。

杨羽是御史中丞全汴京都知道,御史中丞分毫不贪两袖清风也流传甚广,在百姓眼里,不贪的官,就是好官。

尤其杨羽被花石纲气到吐血,病的不能上朝之事近日传的沸沸扬扬,太学里茶馆中只要有人骂起蔡京傅宗书,下一句必定就会夸杨羽。

所以能被杨羽邀请的人,也定是有才学的人。

之前贬低顾惜朝的人顿时话锋一转道唉,这英雄不论出处,如今看来此言不假。

乱世出英才,现在朝野乌烟瘴气的,不就是乱世吗。

要我看,那刘大人之前讽刺这顾郎君,多半是嫉妒顾郎君的才华。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再说杨羽带着顾惜朝往回走时满脑子都是那本《七略》上的东西,整个人都可谓是无意识的前行,多亏陆踏歌在先头带路才没走偏,西域人步伐一停就毫无所觉的直接撞了上去,半晌揉揉被金饰硌红的眉心嗯?了一声。

陆踏歌侧身让开,杨羽茫然看过去,便见一楚楚动人的女子正坐在被他剑气毁的乱七八糟的屋子里,一双妙目幽幽望了过来。

杨羽这位是?

西域人给了他一个你问我我问谁去的眼神。

杨大人。女子拨弄着算盘,慢慢道杨大人这剑气,当真是愈发锋利了。

顾惜朝在杨羽身后,看不清屋里被毁的一片狼藉情形,但听这女子语气不善,不由向旁边移了一步,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杨羽之前翻看记忆只注重了朝堂那部分,如今看着女子,想了好久才轻咳一声道琴操姑娘,在下一时激动,未能收住气劲,实在抱歉。

琴操横了他一眼道你这一没收住,我可又是几百两银子搭进去。

杨羽想了想道几百两银子在下还是赔得起的。

琴操笑道我的杨大人啊,你要是赔我这几百两银子怕是汴京第二天热议的就是当朝御史中丞为上青楼卖房卖地了。

杨羽。

不知道该说这对他这种如今站在官场上只靠一身清名的人而言还真是要命的打击,还是应羞赦自己已经穷到这个地步的御史中丞陷入沉默。

这间屋子还要收拾。琴操对杨羽也就是这么调侃一句,指指旁边的那间屋子道露华居虽然不比这间采光好,但胜在一个静,杨大人若要同这顾郎君谈事情,不如先去露华居?

杨羽乖乖道好。

说着还行了个礼,转身带着顾惜朝往露华居走。

待杨大人解决完朝堂上的事情,闲下来时可能再教教小女子那霓裳羽衣曲?望着杨羽的背影,琴操忽然道就当是赔偿了。

长歌门人回头,望着女子通红的耳尖,微微一笑,温声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按之前的记忆,这朝代有很多曲子已然失传,如霓裳羽衣曲,如将归操,杨羽身在庙堂,若是轻易抚琴未免会被人诟病嘲弄。但琴操一为他旧识,二是这百官贵族来秦楼楚馆中寻乐子的也不少,没人会那么愚蠢的去问杨羽为何会出现在风月之地。

尤其今日还是休沐。

所以秉承着将好琴曲传下去的赤诚之心,教琴一事,杨羽可以说是很乐意的。

倒是陆踏歌,望望满脸通红的琴操又望望一派风轻云淡的杨羽,总觉得这姑娘误会了什么。

露华居布置不如刚刚屋子那般清雅舒服,却胜在一个幽静,摆设也是仿唐制,杨羽跪坐在竹席上,示意顾惜朝也做,然后将那本七略摊开在案。

你走了很多地方,经历过很多事,所以这上面写的皆不是纸上谈兵杨羽道但你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

请大人赐教。顾惜朝闻言深深一揖,恭敬道。

杨羽将书翻到商学第四,看着顾惜朝道依你所言,商方能推动工与农,方能使全国各地之良品美物流通起来,久而久之还能起到优胜劣汰的效果,此言不假,可若此计推行,你又将大宋置于何处?

顾惜朝听到这话微微一愣,大概是没想到杨羽为什么会这么说。

杨羽叹了口气。

自战国始,千年来历朝历代皆是重农而抑商,千年来才人不断,怎能没意识到开商道的好处,可顾惜朝啊。他看着面前青衫男子,就像看见数年前的自己般,不自觉言辞严厉却偏生语调柔和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商道大开,只一匹健马来回奔波便可腰缠万贯,这天下还有几人甘于种地?奔波之际人员流动,到时又该如何税收?家产丰厚者买卖官爵又当如何管理?当有人坐拥田庄万顷,即使偷偷收买兵马私建王国又有几人能发觉?魏晋之乱是怎么起的,你莫非想不明白么?

三国之时,魏成于世家也毁于世家,那些世家坐拥田庄,家财无数,皇帝也难以奈何,若商道一成,天知道百年后是否又会重现魏晋之景。

若盛世也就罢了,只是如今外有金朝虎视,西北尚伏苍狼,贸然开商道只会使外敌进攻时国内百姓借商道之名分逃四散,无异于自取灭亡。

杨羽指尖一拨,翻到刑法第三,淡淡道从你这里,我看到了商君的影子。

无商君无强秦,这句话确实有些道理。杨羽道变法之人向来命不大好,你敢将手伸到法上,已是英勇。

古有商鞅近有王安石,不得不说,顾惜朝倒是真的为国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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