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2)

这就是身在京城的好处,虽没了那么多个人权利,却能直登青云,抟扶摇而上。

如今的傅宗书。杨羽道即使是我,也要避他锋芒。

顾惜朝有些没想到杨羽竟是这个反应,本能之下便已张口反驳可傅宗书是奸恶之徒!

暂时低潜是为腾渊。长歌门弟子打断他,难得收了温和语气贸然冲撞只会断爪折角,让你硬生生从一条龙被磋磨为虫。

还有种方法。刚回来的陆踏歌听到这二人的话,一撩袍子坐在杨羽身边,他身上尚且穿着今早跳舞的那套衣服,这一动作身上金饰顿时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西域人按住手腕上的金链免得它和腰坠碰上,止住声音后耿直道直接杀了那家伙,不就行了。

这回欠杀的只有一个,可不是之前杨羽反驳的数百人之多,陆踏歌对这两个中原人弯弯绕绕的想法表示不解。

能一刀解决的事,为什么要这般麻烦。

杨羽摇头。

暗杀这种事,只需要一次,最多也只能一次。他道只是时机未到,我要你杀的人,也不是傅宗书。

第64章逆水行舟八

顾惜朝当晚去见傅宗书,隔日启程赶往青州收拾东西时,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陆踏歌被杨羽派来跟着顾惜朝,为了贴近中原风土人情不被当成异类难得的换了套衣服,把身上裸露面积缩小缩小再缩小,再披个白袍戴上兜帽,总归是不那么显眼了。

西域人换衣服时顾惜朝在屋子门口站着,换完衣服还在门口站着,只是手上多了张纸。

替我交给杨大人,可以么?耐心等西域人摘完身上叮当作响的金饰,青年才走过去道。

陆踏歌嘴上叼着金链,一边整理兜帽一边随手接过薄纸揣进怀里,松松颈间勒的过紧的丝带,跟着顾惜朝上了马车。

他们走得早,天还未大亮,纵是京城里也一片安静。

车轮轱辘声清晰地在大道上响起,常引来深巷中几声零星犬吠。

杨羽的破府离城门不远,驶过时陆踏歌从车里站起身,一个暗尘弥散闪出去,两手扒着院墙轻轻松松翻到院里。还没等落地便觉汗毛直竖,忙脚尖一踏院墙,半空中硬生生翻了个身。

剑光若虹,银芒凭空一闪,冰凉剑尖就这么贴着西域人颈边擦过去,险之又险,差点要了陆踏歌的命。

西域人贴在墙边,侧头避开虚悬在颈侧的长剑,湛蓝眼眸微抬,和杨羽默然对视。

面前的长歌门人看清陆踏歌后轻咳一声,颇有些歉意道在下还以为是刺客。

西域人伸出食指和中指夹住剑尖,默默将之拨到一边,这才从厚厚的白袍里艰难拿出顾惜朝的信。

他给你的。陆踏歌道。

杨羽收剑,眉梢微扬,接过薄纸将其展开。

顾惜朝的字确实漂亮,结构优雅,骨肉匀称,此时写了小楷也柔美干净,雪白宣纸上只有一首小诗。

杨羽没多想,因为旁边是陆踏歌,就直接念了出来。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抱臂等在一边的陆踏歌听着这词愣了半天,须臾才试探问道你们???

他虽然中原话不好但这么近乎白话的词还是能听懂的!!!

杨羽拿着诗文陷入沉默。

这诗的名声不小,是杨御史记忆里,一个叫朱庆馀写的《近试上张水部》,表面上说夫妻新婚燕尔的感情,实际上却是在委婉的询问这张水部,自己的才华和能力是否能通过此次科举。

顾惜朝此时给他写这首诗送来,怕是有询问他自己是否能治理好属地的意思,按顾惜朝的经历,新官上任有些不安也是难免。

当然,如果没理解错的话,在这种时候却问他能不能治理好属地,其中隐含的更多含义怕是有想在未来和蔡傅二人之争中摘出自己,全心为属地百姓治理青州。

但这些给陆踏歌解释,西域人也多半是理解不了的。

不是表面意思。杨羽用最简洁的言辞直接点出了关键,转身进屋,不多时又出来,背后背着之前献曲所用的琴。

长歌门人的轻功不差,动作也极风雅,陆踏歌跟着他踏云蹑风,片刻后就到了京郊外路边一棵高大松木边。

雨洗尘寰,京郊官道边兰桂竹木交织生长,鸟啁虫鸣,天色蒙蒙,薄雾里好似蓬莱境中。

青年御史为防被不相干的人看到戴了斗笠,此刻横琴在膝,手挥七弦。

陆踏歌本以为他要唱什么晦涩难懂的琴歌。

但杨羽没有,披着厚厚紫裘的青年端坐路旁,信手而弹。

琴声悠远柔顺,不多时转为不急不缓的连续拨弄,如流水汤汤,又在一阵仿佛自高处倾泻下的慢抚后顿时急促,连绵不绝,叮叮咚咚,潺潺而涌。

西域人不懂琴,但也能听出来这弹得怕是水。

却未想在一拨之后杨羽换了调子,抚琴动作彻底慢了下来。

这回的琴声中多了许多陆踏歌不懂的吟猱声响,曲子庄重端凝,回荡山谷之间。

顾惜朝的车就这么自林深处出来,马走的不快,车也行的不快,踏着清晨湿润又温和的潮气,慢慢从坐在树下弹琴的人身前过去。

青松笔直,杨羽的背脊亦是笔直,单薄双肩下是可堪百折的劲骨。

年轻的官员撩开车帘一角,深深望着头戴幂帷,看不清面容的抚琴人。

他和这个人认识并不久,却意外深得青眼,甚至为此得到了一个官职,一份肆意挥洒才学的机会,今日回看,这番经历之传奇竟恍若梦中。

世上没有此等好事,顾惜朝也一直都知道对方想让自己做什么。

在相对富饶又离京城算不上太远的青州,收集足以扳倒傅宗书和蔡京的证据。

或许是对方手段一直太过温和,顾惜朝先前是有些犹豫的。

傅宗书和蔡京所做的恶事他自然知道,只是他人轻势薄,又被朝堂上那群人处处针对。若贸然出头,怕是不仅伤不到傅宗书和蔡京二人,被打回白衣,丢入天牢很可能是他最后的结局。

就是要动手,也当是在他于青州站稳脚跟,羽翼丰满,能够无惧权势,也能对那二人一击毙命的时候。

但杨羽懂他。

流水高山,江山万里。

顾惜朝走过太多地方,见识过了太多人间昏暗,民生疾苦。他也看过太多的景色,秋水长天,云起雪飞,浪卷残叶,他曾在红尘内外挣扎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深入朝堂。

他想一展才华,一报夙愿,想让这天下更多的人不为生计和税赋奔忙,有机会能骑一匹好马,去赏遍人间色。

若此生所学只能给自己闲时逗趣,还不如那山野莽夫,每日一杯粗茶,得收成则乐融融,闻鸟鸣便意悠悠。偶寻美景便拎壶浊酒打些野味,生活虽单调了些,倒也一生逍遥快意。

他读圣贤书,是为学那些圣人,施展毕生所学,报效天下。

天下在哪?

在车马之间,朝堂方寸,在一琴曲中。

杨羽懂他,数日相处,便已为一知己。

士为知己者死。

顾惜朝深深叹了口气,在车中和着琴曲,唱起了一首似是毫不相干的古调。

gu903();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