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2)

他方才在心中低斥逆徒,这会儿也不禁脱口而出,脱口而出后便是后悔,呵斥过后便连忙抬眼去看陆踏歌反应。

别人不知道,他最清楚,陆踏歌能将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簇都研究个透彻,也将他的每句话都当成圣旨一样去听去遵从。因此哪怕是其他做师父的没事就会喝骂的逆徒,到陆踏歌这儿保不准得闷上几天。

在丁君的注视下,白发青年并无什么肉眼可见的失落,只是稍微一怔,垂首应了声是,接着清了清嗓子,开始认真禀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和自己做法的依据。

这般举动,和他从前在明教完成任务归来后所做并无两样。

丁君松了口气,正了正神色听陆踏歌禀报,心头又不免冒上了些许怅然若失。

第89章日月明尊十二

陆踏歌没有难过,更没有生气,甚至说他心底还有些雀跃。

丁君是个相当冷情冷性的人,从负责任的品质来说,他是个好法王,从个人感情方面讲,他要比他的造化轮还冷上三分。

如果是真的一点想法也无,丁君绝不会躲避他的目光还脱口呵斥逆徒,正确做法应该是冷冷看过来一眼,然后无动于衷。

丁君虽然严厉,却不会伤害他的弟子,男人冷静的很,这些与任务和教里事务无关的小事都会让徒弟自行想清。这几年倒也不是没出过对师父产生感情的徒弟,丁君大多不予理会,偶有一二纠缠得紧,实在太烦了,才会用任务压迫或者直接丢给陆踏歌教育。

换句话来说,至今为止,只有陆踏歌令他做出不与对视甚至迁怒二弟子这种事。

青年表面上一本正经的禀报情况,内心其实早就开出了个万花谷。

丁君不知陆踏歌心里雀跃,有意无意观察了青年好几眼,最终却还是被对方口中内容吸引了心神。

自打他将洪水旗的担子逐渐移交到对方肩上,陆踏歌处理的事务丁君就渐少过问,尤其这次,为了不提出干扰弟子判断的建议或者自我想法,从陆踏歌离教开始,丁君连中原形势都少有打探。

陆踏歌说得很细,他一直都留意着丁君神情,对男人感兴趣的地方说的极其详细,不大上心的部分几言掠过,间或夹杂些自己的想法和判断,一直讲到他们来到太子这儿。

这几日并不繁忙,我与翠山和达吾提轮流保护太子,除了房梁趴久了有点筋骨酸痛外倒也清闲。忙的是那几个万花弟子,这上千人只有他们几个大夫,伤寒病痛天天跑的脚不沾地,有时还要拽着我们的人去帮忙青年道这是笼络人心之举,我便让他们去了,还特意叮嘱举止要尽量温和有礼,凡事以保护那几个万花弟子为先。

他做的很好,丁君想,好到甚至超出了自己的预期,哪怕让他这个做师父的来处理这些事,做的也不会比青年更好了。

不管是遇事时的理智分析还是快速做出准确判断,陆踏歌都做得太过完美。

踏歌念及此,丁君叹了口气,不愿玩绕试探,直截了当的问了陆危楼让他跟随到此的原因之一。

男人凝视着青年的双眼,语气并不沉重也不轻快,只是维持着平时的清冷淡漠你想要什么?

金银财宝?更高的权利?教内更多的尊敬名望?还是教主之位?

又或者,至今为止你做的所有,仅仅出于对我教忠心?

陆踏歌自然听出了丁君这话中隐含的意思,青年丝毫不曾沉吟思索,直截了当的回复道。

踏歌想侍奉师父,从生至死,一辈子侍奉师傅。

不是为了金银权利,也不能大言不惭的说是为明教,青年看着面前的男人,蓝眸里无奈的笑意下情深似海。

幼时,他费尽心思去亲近这人,最终拜入他门下,少时,他拼了命的练功,只想得到男人的轻轻颔首或是一个赞许眼神,待长大了些,他随他南下中原,又千里送男人回教。从那之后,他帮这个人撑起半个洪水旗,为他困守大漠,领命驻守死亡之海,为他孤月佐酒,宿眠黄沙。

教里一同长大的好友中劝他出去闯荡的有,觉得他过得艰苦的也有,但陆踏歌对自己过得好或不好并无感觉。他只在乎男人的喜怒哀乐,去费尽心思揣摩男人的每一次皱眉,每一刻展颜里的深意。从小到大,不管是面对冷月,飞沙,江南湖光春色,还是御雕踏空,比肩日月,他满脑子里都是丁君。

青年原以为这是忠心,后来才想明白是喜欢。

忠心是生死相随,喜欢也是生死相随,只是多了份占有的欲、望和亲吻抚慰的冲动。但忠心不灼人,这份喜欢却时时刻刻烧灼着青年的内心,不见男人时会想,见了之后想的反而更加疯狂。他想抱他,想跪在他面前以表忠心,他信仰他有过于明尊,又想吻他,想要亵、渎他的神。

而这些最终被他压下,作为长久之计化作青年眼中深沉,和一句从生至死,一辈子侍奉师父。

这一眼正正的和丁君目光撞上,令本欲去探青年想法的男人在愣了几息后迅速望向别处,简直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刚从太子那里出来,闻此对话隐藏在暗处的陆危楼也是一噎。

他虽然有些警惕,唯恐陆踏歌野心过大成为下一个萧沙,可听了青年的发言又有一种微妙的恨铁不成钢。

就像养了一只大雪豹,指望他威风凛凛帮你大杀四方,最后威风凛凛做到了,大杀四方做到了,正当你以为他要成为那什么百兽之王的时候,这家伙却叼着系在颈上的链子跑回来冲你打滚撒娇,还喵了两声。

是他高估了陆踏歌,一把刀再有思想再聪明,本质上还是把刀,尤其这还是个心甘情愿被人握着的刀。

陆危楼心下一叹,踱了出去。

他并未隐藏自己的脚步声,在习武之人听来自也清晰得很,本在盯着丁君的青年回头,在看到来人颀长身躯和一袭黑袍后立刻低头,神情恭敬道拜见教主。

方才在营帐里也是这样,面对陆危楼那声陛下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或者疑惑,同现在一模一样的恭敬丝毫未变,却让陆危楼隐隐猜测对方早已料到他会那么说。

毕竟代明尊传旨,助太子登上帝位的计策,陆踏歌也有提出。

无论野心还是忠心,这都是个很聪明的青年。

这几日洪水旗保护太子之举,做得很好陆危楼赞许了他的做法,在须臾斟酌后接着道影月旗三日后至,金木方土二旗亦率信徒前来,太子不日继位,届时须你领翠山,掠光几人将太子继位之事传至各道,可能做到?

陆踏歌一撩长袍,单膝跪地,垂首道踏歌领命!

第90章日月明尊十三

七月十三日,灵武。

陆踏歌醒来时,天还没亮,长空清明,隐隐仍能一见稀疏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