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于这才满意:那还差不多,我就说祯哥儿不是那等糊涂人,就是公主也知道养马费着呢,马房让我看着这么十几年了,我何曾贪过一毫一厘!若是信不过我养马,那就都别让我管!让我管,我就得让马儿都吃饱了!
老于是粗人,得了云祯这句话,满意地拉了小红马走了,老兰头对云祯道:老于一辈子都和马打交道,人有些糊涂,祯哥儿千万别和他计较。
云祯笑道:怎么会呢?我就喜欢直来直往,那些弯弯绕的听着头疼,再说了马儿是我要养的,自然是不能饿到了。他转头看了眼校场上的靶子:兰大叔,我今儿来是想和您学射箭。
老兰头一怔:祯哥儿想学射箭?他忍不住笑了:哥儿是看老兰头我那什么神射手的觉得威风?但是哥儿您是没看到我吃过的苦啊。那玩了命的练臂力,一天拉三百次弓,寒暑不辍,日月不休,哥儿啊,您好好的人上人,又袭了爵,天天高坐明堂上,没必要吃这样的苦啊。
云祯听了笑了下:听着是有点难,不过试试吧,若是练稳了,是不是在学里赌斗,也能多赢好些彩头呢。先从什么开始练起呢?您给我说说呗是不是和书上说的一样,挂个跳蚤儿在窗前,天天盯着看的练眼神儿?
老兰头噗嗤也笑了,他看云祯笑嘻嘻的,想着大概哥儿只是一时好新奇,便笑道:哥儿看过书多,这方法我没试过,估计太慢,练箭眼力是重要,但是有些人就能闭着眼睛就能中,所以啊这还是手臂上的控弦啊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能够指哪儿打哪儿,百发百中无虚弦,那就算看不到,光听也能射中。
他说得上头了,先拿了张小弓来:我先教哥儿搭箭控弦吧,这手啊,得稳,拉着,别抖,哈哈哈哈哈哥儿,这是最小的弓了,以前我练的时候,师父往我们手肘上得放一杯水或者一枚铜钱,掉了就得罚。
云祯才拉了一会儿果然脸就开始白了,手抖得厉害,背心上的汗也唰的一下冒了出来,老兰头一边笑一边还是替他拿开了弓一边替他按揉肌肉道:仔细明天手臂疼,哥儿高兴就练练,不高兴就还是算啦,这得从臂力开始练起,眼神儿也得保持,眼神儿这练起来也有诀窍,得多在开阔地方日头大天气好的时候多在外边走,就是别在屋里太久,晚上也别总点着烛火看书写字儿的,就非要写,也得点够烛火,亮堂堂的,总之写字多了,眼睛容易坏
老兰头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云祯还有些不服气,又拿了弓来自己试着拉着,老兰头看着他脸涨红青筋凸起,又是心疼又是怜爱:哥儿啊!这宴会赌斗的彩头,喜欢什么就自己买去啊,倒实在没必要吃这样的苦头
云祯瞄着那箭靶子道:自己买的哪有赢来的有意思,小爷我偏要赢一次
老兰头不由回忆起了过去,笑道:哥儿是想赢定国公的那个小公子吧。以前我们一起学箭的兄弟,开始不也都是为了争强好胜,就想着赢一次,今天你射到鸡翅膀,明天我就要射到鸡眼睛,村里的鸡都被我们一群小孩子祸害光了。侯爷学箭,有个伴儿才好,如今府里太冷清了。
云祯笑吟吟道:我想买些童儿来,让忠义院的叔叔伯伯们调教调教,也省得你们整日里闲着无聊,就当打发时间,有能坚持下来,学得不错的,就收为义子,兰大叔你说好不好。
老兰头一怔,祯哥儿才十四岁啊!收什么义子?
他看向云祯,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大雍这边不少权贵,如军中节度使等大将、位高权重的宦官等,喜欢挑选健儿,收做家兵,悉心训练,培养心腹,冠以义子之名,因为有了义子的名头,只要表现得好,自然能有明晃晃的前程在前头,因而这些义子会比一般的家兵更卖命和能干,等义子成人,立了功勋后,再好好在联姻对象上打算一番,自然又能笼络到不少势力。
长公主虽然领兵,却因为是女子,并未收过义子,而且在南北统一,嫁人生子后,就已经慢慢解散了手中的私兵,军中的事务也很少亲领,也因此府中的护卫私兵的数量一减再减,如今的确剩下不多了,再过几年,也就该返乡了。
也对这个时候开始买些死契的好童儿回来好好培养,等侯爷成人,这些螟蛉义子也刚好长成,正好得用哥儿这只是觉得寂寞了随口说的,还是深思熟虑过的?
老兰头想起前几天哥儿病中出来一个个挽留他们的气度,忽然脑海里掠过了一个念头,眼圈有些发热,哥儿这是,没了父母护佑,不得不长大了啊!
云祯转头对老兰头笑了下,两眼弯弯,仿佛仍然是从前承欢母亲膝下诸事无忧的小顽童:一会儿我就吩咐管家们留意,让官牙子那边送合适的童儿过来,到时候还要劳烦叔叔伯伯们掌掌眼,挑些好苗子。
他并没有什么在这忠心的老兵跟前遮掩自己的打算:我孤身一人,手底下也没什么人使唤,趁母亲才过世,军中的叔叔伯伯们还能给我几分面子,过几年送去军中历练历练,将来也能有些人好用。
当初被姬怀素借着自己的人情,在军中塞了不少他手下的人,叔叔伯伯们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看在他的面子上,给了不少立功机会,更是让姬怀素借着这些机会博得了许多军中将领的好感。明明当初都是靠着自己,但最后所有人承的,都是姬怀素的人情。
云祯眯起眼睛,盯着远处的靶,松开手,箭离弦而出,啪!中了!
老兰头喜悦道:中了!这次没脱靶!哥儿果然有天赋!
云祯一笑,朱绛爱弓马射御,他当初多少在骑射上也下了些功夫,但是不过是略通而已。
这一世,他要的是精通,不仅如此,他还要更多的人,更多的势力,实力只有在自己真正掌握,人只有真正为自己所用,才真正算是自己的实力。
否则都不过是白白将母亲这几十年真刀真枪打出来的功绩、血里火里结下来的威望人情,都便宜了别人,为人作嫁还罢了,还被人看不起。
浑浑噩噩的两世,才教会了他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
第6章新官
正对着靶玩得高兴,青姑姑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哎呀我的哥儿啊!您这病还没好全呢!怎么就出来耍子了?这外边冷得很!什么时候玩不行呢?老兰头您这也是有年纪的人了,怎么也不劝着哥儿?哥儿可是你们如今的依靠!
云祯稳稳拉开小弓,看都没看她:青姑姑有什么事?
青茶一怔,往时她念叨唠叨,云祯都会陪笑着解释几句,如今云祯却一句她的话茬都没接,反问她有什么事,不由语塞,一时才想起自己的正经事来:是太常寺那边忽然遣了位长史老爷过来,说之前的谭大人已免职了,正在东府那边等着拜见侯爷。
云祯这才放下了小弓,脸上也掠过了一丝诧异,按例,公主去世,一般公主府所有属于公主的一品建制以及仪仗全都要撤掉,但降爵撤制的事情一贯太常寺不会主动过问,一般都由各府在孝期结束后自己慢慢裁撤。有些府上干脆一直都不撤,比如诚信伯府上都还厚着脸皮挂着先帝亲自写的公府的牌匾,也没人管。前世自己出孝后很快上了个折子请撤公主府建制,太常寺很快也就批了,撤回了谭凯另外任用,并收回了公主府进宫的牌子
但如今谭凯竟是直接免了?然后再派一个长史来?这又是什么原因?他转头问道:新来长史名讳是?
青茶语塞,东府那边的师爷倒是说了名讳,但是她却没有细问,只是忙着先来找祯哥儿,不由陪笑道:一时倒忘问了
云祯没有理睬她,而是抬头看了眼天色随口交代道:外边候着传话的是哪个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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