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翊一怔,走了过来,云祯起身出去,也没叫人伺候,只看外边春光明媚,和风柔软,拂面吹来直教人浑身懒洋洋的,越发觉得自己做得对,有神童在,自己何苦来哉,立时将那些作业扔到脑后头,十分心宽地赏花起来。
侯爷的花园里自然是好的,虽然定襄长公主生前并不如何爱花,但花匠自然会打理好给他,杏花、梨花、李花、海棠、桃花,全都热热闹闹地开了,蜜蜂飞得到处都是,空中细碎花瓣犹如雪一般。
他在园子里边赏花边一遍遍回忆着前世的每一个节点,想着自己该做什么,却忽然听到花园一角有低低的欢呼声。
他看过去,果然看到几个园丁、仆妇在笑道:果然真的开出来花中央也是绿色的!旭哥儿好生厉害!侯爷知道了一定会赏你的!这在市面上能卖三千金呢!都能够把我们全家卖了!
云祯起了兴头,笑着过去问道:什么稀罕花儿?
众人看到侯爷出现,忙着行礼不迭,云祯却已看到他们围着中央有两盆月季,却是绿瓣绿蕊,一泓碧色透出清气来,盈盈花瓣,风姿袅娜。
云祯已笑了:绿萼呀,真不错,谁种出来的?重重有赏。
花工知道云祯一贯和气,忙笑道:却是这位旭哥儿种出来的,里头还有三十盆,全都打了花苞了!
云祯转头看到一个少年正拜下来:见过侯爷,奴是罗旭,编在玄武班,这绿萼的培养原是家里秘术,到了侯爷这里,侯爷待奴恩深似海,便想着孝敬侯爷则个,不过这绿萼却不是时时能得,因此只能先试着种种,没想到侯爷福祉深厚,今儿这两盆花打开了,里头居然连蕊都为碧色,着实难得,想来里头那三十盆也稳了。
云祯低头看了眼那少年,果然有印象,笑道:果是奇技,你知道孝敬,这很好。
罗旭脸上涌上喜色,他文不成武不就,出身也差,家里养花的,去岁花遭了虫灾,家里产业不继,只能卖了儿子,他到了侯府,却是想要一意争先,在侯爷跟前露露脸,好不容易琢磨出这么条路子,果然奏效了。
云祯倒不以为意,他选出这些人来,本来就是要鼓励他们人人争先。只又看了眼那犹如碧玉雕成的花瓣,喜道:就把这两盆修剪下,收拾干净了,着人送进宫去给皇上,就说府里侥幸栽培出来的,孝敬皇上的。
那罗旭脸上涌上了喜色,云祯道:把这花如何栽培的你也细细写了,让人一起随请安折子递进去。
罗旭连忙道:还请侯爷赐个名。
云祯看了眼那嫩绿色花瓣,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傻了?自然是让皇上赐名了,他若是真赐名下来,你可就出名了。
罗旭喜色更盛,跪下谢恩。
云祯却又吩咐几句后,便也撂到了脑后,转头想继续去练他的拉弓,却见司墨来报:侯爷,罗长史和章先生求见您。
云祯没放在心上,顺口道:请他们到花厅坐吧。
他过去,罗采青和章琰都站了起来,笑着向云祯恭贺:听说侯爷一箭成名,我们特来恭贺。
云祯有些不好意思:也就是碰巧遇上而已,两位先生就别再夸了,这几天我都听烦了。他也不过是无心之举,万万没想到如今是哪里都是焦点,搞得他连出门都不敢了。
罗采青笑道:侯爷少年英雄,人们自然是仰慕,只是今日朝中出了件事,与侯爷有关,我们听了,少不得替侯爷担忧,特来问问侯爷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云祯奇道:出了什么事?
罗采青道:今日朝会,给事中刘迁朝中奏事,要给你请封嘉奖,被皇上叱责其立身不正,朋比为奸,包藏祸心,欺君罔上,即令解职返乡,永不叙用。
云祯想了下,想起刘迁当初可不是那个骂自己的急先锋,跳得最高骂得最毒的那条疯狗吗?幸灾乐祸道:皇上锐眼如炬,罢得好,罢得妙!
罗采青和章琰对视一眼,章琰笑道:我等担心侯爷知道了此事,误会皇上这一片良苦用心,生了怨怼,反触怒陛下,如今看来倒是我们多虑了。
云祯满不在乎道:皇上问过我要不要加官进爵,我当然辞了,这些人这么上赶着捧杀我呢。
章琰目光一闪:皇上居然还问过侯爷?难怪昨日宫里又有厚赏,原来是为着这个。
云祯道:昨儿在学里用午膳的时候,皇上问我,我辞了后,皇上很高兴,说我见事明白。
罗采青再次捕捉到个关键信息:皇上居然赏了侯爷共进午膳?这可是莫大恩宠。
云祯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进学以来,皇上说学宫里的饭食不好,都是让我过去和皇上一块儿进午膳的。
罗采青与章琰都呆了下,然后脸上都现了喜色,章琰笑着道:侯爷此次应对极好,想来入了皇上的眼,侯爷年少,切莫贪功冒进,来日方长,厚积薄发才好。
云祯道:章先生说得极是。
章琰看着云祯一片天真烂漫,心念数转,也没说太多,只又说了几句,才起了身和罗采青出去。
罗采青一行笑道:这下章先生可放心了吧?我一直说侯爷深得圣眷,章先生还忧心成这样,我说实是杞人忧天了,陛下既敢在朝廷叱责罢免言官,定然也已给侯爷分剖明白了,这进不如退,厚积才能薄发的理儿,皇上明白着呢。侯爷也是一片天真烂漫之心,难得全没在意这些名利,章先生刚才怎不再多教他几句御前应对之法,不然他日日在御前,万一做了什么,触怒圣颜,反倒不美。
章琰看到路过的司砚让人小心翼翼捧着两盆蒙着轻纱的花走,已是叫住司砚问道:小哥这是要去哪儿办差?
司砚转头看到他们连忙行礼笑道:见过章先生、长史大人,是花园里种出了好生稀罕的绿萼,侯爷让小的送两盆进宫给皇上赏花。
章琰和罗采青交换了个眼神,颇为安慰,让司砚走了,罗采青笑道:宫里什么名花没有,不过侯爷年少,见着个好的巴巴地孝敬进宫,倒只让人觉得孝心可贵,若是换个人做来,怕少不得个媚上的罪名。
章琰道:这也就是我不说的原因。你我在名利场中打滚多年,凡事都要多想个几分利弊,若是教侯爷说点什么,到了皇上跟前,皇上一听便知道是旁人教的,反倒不美。皇上少年领军,征伐四方,心思深沉,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如今他垂拱而治,却仍洞察人心。如今侯爷这般,不经斧凿,未遭雕琢,浑金璞玉,反倒入了皇上的眼。
罗采青转念一想也觉得对,赞叹道:早听说章先生青衣军师美名,果然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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