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路云脸上也并没有什么得意忘形之色,只是不卑不亢行了个礼:谢少爷的赏。
朱绛心下越发满意:如此说来,我也该准备起来才是,你也好好打听打听,哪里有新奇的歌儿戏儿的,不拘什么,只管报来,到时候我给祯哥儿出主意去。
方路云低头应了是退了下去,朱绛躺在床上,一时想着云祯怎的还不来看自己,一时又担忧自己再养伤下去,学堂那些人定然要挤到祯哥儿身边趋奉谄媚,自己却是疏远了这打小起来的情分,一时又想着如今自己是奉命玩乐,倒是可以尽心和云祯好生耍子,但若是祯哥儿不愿呢?
这百念丛生起来,让他倒是好生烦恼纠结了好些日子。
却仍是不见云祯来看他。
第27章听曲
云祯自然还在听曲。
一对嫩生生垂髫之龄的少女站在堂下,长得一模一样,正是一对极为难得的双生姐妹花,她们齐声歌唱,犹如乳莺初啼,春鹂清音,婉转动听。
云祯却神游天外。
乐坊老板是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姓徐,人人叫她徐夫人,一曲了后,徐夫人走了进来笑道:我知道侯爷品高,想来还是不满意?说实话,这三个小丫头已在我手里调教许久,只留着压轴的,侯爷若是还是看不上,我可实在是不能了。
云祯转过头笑了下:比宫里钟鼓司那边还是差了些。
徐夫人拍掌笑道:嗳哟我的侯爷哎,咱们这是哪儿呢,敢和宫里比?净消遣我呢,侯爷不妨和我说说,到底是想要个啥效果?要好看?要好听?到底和我说个要求来,咱们草野之人,虽然不敢和钟鼓司比,但却也见多识广,多少能弄些新鲜玩意儿给侯爷听听。
云祯笑了下:我也不知道想听个啥,就是让人听了能解解乏的。
徐夫人道:侯爷这要求可高了,听曲儿本来不就是为了解乏?侯爷这都不满意,那可见这太难了。却不知侯爷这是要让人谁来听呢?
云祯道:一位我很尊敬的长辈他平日里极忙,我怕他累出病来,就想着给他散散心,而且快到他生辰日了,给他贺寿
徐夫人一拍掌:嗨!原来是为了长辈,让侯爷这般用心,那侯爷可真是选错方向了,侯爷的长辈,那自然也是身居高位,这坊间什么新鲜花样,到了贵人眼里,也不稀罕了,侯爷再这么寻摸下去,也未必能看到入耳的。
但,侯爷也知道彩衣娱亲吧?这为亲人为长辈贺寿,那自然是诚心为上,哪怕是您自己亲自唱一支呢,那也是极好的,当然,侯爷那是出身高贵,自然不好自己唱歌演戏这些下九流的,但也可以写个寿字,舞个剑,奏个琴什么的,也是极清雅的,难得那一片真心,侯爷你说是不是?
云祯若有所思:彩衣娱亲吗?有些意思,我再想想。
徐夫人笑容满面:不过,我这楼里昨儿新来了个乐师,弹得一手好琴,虽说未必能让侯爷满意,但不妨听听?
云祯可无可不无:好吧。
徐夫人笑道:侯爷稍等,这琴师弹琴喜欢隔帘弹,如此才能专心,还请侯爷恕罪。
云祯道:请吧,本来也只为听音,又不是要看人。
徐夫人一笑,带着一双姐妹花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人在下首帘后坐定,看身型是个年轻高大的男子。
男子在琴桌后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开始弹奏。
不过第一声,云祯就坐了起来。
弦声泠泠,娓娓道来,一年四季,风刀霜剑。
琴声时而犹如雪落花中,雨打芭蕉,时而如风雷摧云,巨浪腾空,动人心魄。
人间寒暑,世间沧桑,其中凡人,苦苦煎熬,万千不得志,无数不得已,只在这凡间熔炉苦苦熬煎。
然而琴声一转,忽然转向开阔浩瀚,却有磅礴星河,自天而降,九万里风鹏举,星海无可不去,逍遥自在,大器无隅,大音希声。
琴曲并不长,不过一盏茶功夫,很快就结束了。
云祯怔怔坐着,仿佛被琴声所摄,失了魂一般。
琴师坐在里头,也没有动。
云祯却忽然起了身,匆匆拂袖而去,迎面险些撞上要进来的徐夫人,徐夫人满脸诧异,连忙俯身行礼:侯爷这是有急事要走吗?
云祯一言不发,数个侯府随从小厮早已簇拥而上,陪同他离开。
徐夫人心里有鬼,心中忐忑,进到厅内,琴师早已掀开了帘子,静静坐在琴后,看到她进来,抬眼微微一笑,君子如玉,温润斯文。
徐夫人忐忑道:这姬公子侯爷走了。
那奏琴的正是姬怀素,他微微笑了下:他哭了,你看到没?
徐夫人适才是看到云祯面上若有泪痕,越发忐忑:这不妨事吧?姬公子,我们是小本生意,可经不起贵人一怒
姬怀素笑道:你怕什么,云侯爷,可是位非常温柔的人呢,怎会随意迁怒于人。
徐夫人哪里敢信,但眼前这位也是皇室公子,真龙血脉,她谁都得罪不起,只得低声道:那公子今日可达到目的了?
姬怀素微微笑道:已达到目的,我很满意,之前所许酬金,一定不会少了夫人的。
他长身而起,欣然出外,心里不由自主愉悦起来,今日所奏之曲,为自己所作,云祯一听,却能落泪,岂不是完全体会了自己曲中真意,真乃知音也。
云祯不知道前一世一直看不上自己的姬怀素,这一世尚未结交对方就已将自己引为知音。
曲子才响起他就知道那弹琴的是谁了。
这曲名《大方》,这是姬怀素自己谱的曲子,自己前世听过几次,觉得好听,但他不学无术,却也说不出好在哪里来,姬怀素也不解释,显然是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