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文葆心有余悸:牢里全是人!全是那本惹祸的诗书上收录的诗文作者!放我们出来也是嫌牢房关不下了!我们出来的时候,看到还在往里头押送,一路都在喊冤枉,说以后再也不做诗了!
谈蓁抹着眼泪道:两位哥哥知道什么?哪里是什么牢房关不下!诚意伯府、王翰林府上也全都被牵连了,至今未归!若不是妹妹我今日进宫,在宫里出乖露丑,拼着见了皇上一面,两位哥哥哪里那样容易回来!
谈文葆忙道:多谢妹妹,妹妹这两日吓坏了吧?都怪我们,以后再不敢到处随意结交了。
谈文蔚却问:皇上见您了?
谈蓁道:托了徐国公府的老夫人,带了我进去,又央着昭信侯和河间郡王,才算见到了皇上,皇上说了,其实只是想给我们一个教训,怪我们平日里过于疏懒,进京以来逐日嬉游,交友不慎,以致于被匪类利用,以后当更谨慎守身,小心读书。
谈文蔚肃然道:皇上教训得及是,此次我们实在是吃了一次大教训了,今后必当谨慎小心,闭门读书。
谈蓁笑了声。
谈文葆听她语声嘲讽,问她:妹妹怎么了?
谈蓁道:我笑两位哥哥到现在还看不清楚。
什么谨慎小心,闭门读书,那昭信侯云侯爷,如今比两位哥哥还年纪轻,他怎的不谨慎小心,闭门读书?他怎的就能今日抄鲁国公府,明日带人大肆搜捕,只为一本未注意避讳的诗集?论起骄狂任性,我在江南,在京城,都不曾见过这等肆意妄为之人,他在宫里,都如同自家一般,使唤宫中禁卫,宛如使唤自家奴仆,要见皇上,不过是通禀一声,皇上立刻就来。
反而是我们实打实的皇上母族中人,皇上生母,乃是我们祖父的亲妹妹!便是如此,进京至今,未见过皇上一面,依然白身,想要见到皇上,尚且还要托一个外人的情!
为的是什么?两位兄长还没明白吗?
圣宠!圣宠,可以让一个和皇上半点血脉关系都没有的人,只是因为自幼养在宫里,便得了皇上的宠爱,便可以让他尚未弱冠,便能横行京城,恣意妄为,你们试想想,若是那诗集里头收录着那昭信侯的诗,有人敢碰他一指头吗?
便是河间郡王,在他跟前也是低声下气好生哄着,皇上待他,比待咱们这些正头皇亲国戚还要亲热,那昭信侯,借的是谁的势?是皇上的势!皇上一句话,两位哥哥立刻就回来了,咱们再怎么谨慎小心,闭门读书,有用吗?皇上转个头,就把咱们忘了!
谈文葆和谈文蔚沉默了,过了一会儿谈文蔚才勉强笑道:我们何尝不知呢,只是如今我们家到底是在江南太久了,如今仓促要和皇上亲热起来也难,如今进京,何尝不是为了谋点差使,再慢慢和皇上
谈蓁又冷笑了声:太慢了。
谈文葆问谈蓁:妹妹可有什么想法?
谈蓁道:昔日我只道河间郡王已是风仪绝佳,品貌非凡,但我今日看到圣上,才知道,圣上竟然如此年轻,凤表龙姿,气势风仪,世间无出其右,河间郡王站在他跟前也只能垂手低头,倒像是山鸡见到凤凰,只能低头朝拜。
谈文蔚道:圣上十四岁领兵出征,挥师北上,统一中原,十八岁践祚至今,执掌天下,乾纲独断十八年,那气势哪里是河间郡王就能比得上的。
谈蓁道:圣上明明正当英年,又后宫空虚,既如此,我这表侄女,为何不能直接嫁入宫中做现成的皇后,倒还要等着嫁储君?两位哥哥为何不做现成的国舅爷,倒还要先讨好太子爷?
谈文蔚和谈文葆忽然听到妹妹说出这样一番惊世骇俗的话来,全都目瞪口呆,谈蓁又冷笑道:哥哥们仔细想想,是也不是?这河间郡王,就算封为储君,待到他登基,怕不是还要几十年,咱们只怕还要低声下气讨好那昭信侯几十年呢!
谈文蔚艰难道:皇上后宫空虚,应是有缘由的
谈蓁笑了声:不就是无皇嗣吗?皇嗣从别支过继又如何?皇上这等人物,便是日日相伴,便已足够,他后宫空虚,岂不是正好后宫专宠?嫁给未来储君,怕是还没登基,我便要和十个八个夫人共事一夫,和守活寡又有什么两样?更何况这漫长几十年,谁知道会不会仍有变数?皇上若是果真不能人事,待自己反而越发怜惜愧疚,到时候才好伸张手段。
谈文蔚一个头两个大:妹妹,此事从长计议,待我先禀报祖父。
谈蓁呵呵一声:难怪哥哥不得皇上欢心,我看皇上喜欢的,便是年轻活泼,恣意天真之人,今日皇上待我,也极温和,似哥哥们这般瞻前顾后,怕也只好做个田舍翁到老罢了。她甩手自往内室去了。
谈文蔚和谈文葆面面相觑,良久谈文葆低声道:妹妹其实说得也有道理,这储君,一日未登基,就一日还有变数,皇上,可还年轻着呢。
谈文蔚愁眉不展,想起祖父说的,皇上厌恶祖父,只怕未必像妹妹想的这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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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仁宫。
云祯不知正有人摩拳擦掌,想要谋他这皇后之位。
他一个人坐在寝殿的贵妃榻上,想着皇上对他所说的话,又是甜蜜,又是烦恼,只是伸足去踢着地上的一只蹴鞠,勾来勾去倒腾那只球,心里只想着事。
丁岱走进来看到他笑道:侯爷啊,怎的一个人在这儿闷着呢?皇上呢?
云祯道:丁爷爷,您审完案子了?
丁岱道:哎,那前魏的皇女自尽了,认了所有罪,秦王星夜遣了使臣上表,自承教子不严,误纳匪人,情愿削藩撤军制,请废旬阳郡王爵,只求保儿子一命呢。
云祯好奇道:皇上允吗?
丁岱道:想来是要允的,秦王姿态做出来了,又主动削藩撤军,皇上若是不依不饶,其他藩王看着寒心,这前魏皇女又是从宫里放出去的,少不得有人怀疑皇上是不是故意的,构陷宗室,兴文字狱,总不大好,这事儿应该差不多就这么平了。
云祯道:丁爷爷辛苦了。
丁岱道:辛苦什么呢,老奴这马上要去九边总督府赴任了,今日进宫,却是要交接给侯爷禁军令牌的,皇上之前就有交代,今后这禁军,就要给您掌着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军符道:这是调军的虎符,皇上说了,再不能出现上次您深夜调军调不动的情形了。侯爷您以后做事,还得稳重些啊,您可不知道前夜皇上听到您亲涉险地,调军一时又还未能听令,吓得那脸色,可都是青白的,咱们谁都不敢多说一个字儿。
云祯接过那沉甸甸的铜虎符,心里五味杂陈:丁爷爷您当初陪着皇上征战四方,代天子掌着禁军这样多年,怎的好端端要去九边都督府呢?
丁岱笑盈盈:侯爷您和皇上也是一体的,您掌着禁军,和皇上掌着也是一样的。去都督府做镇守内官,那才是自在呢,在地方上,没有宫规拘束,有军士使唤,还能收几个好孩子养老,可算得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皇上这是看老奴日日在宫里伺候着辛苦了,让老奴出去自在几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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