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们对某些事有着相同的想法,例如固守城墙,静待时机。
陶嘉木看了一眼烽火,便对现在的情况有了把握:这五百匈奴兵只是先锋,接下来还有大部队。看来匈奴那边也得到了长安的消息,准备趁乱进攻。
霍屹对他的想法表示赞同:这次的攻势会比以往更加猛烈,匈奴必然有备而来。
陶嘉木沉思片刻,说:这样的话,他们不止会进攻河西边郡陇方边郡也很危险。
霍屹也想到了这一层:我立刻写信告知拢方边郡郡守
拢方边郡位于西边更南的位置,是长安的屏障,匈奴要向那边进军,需要更长的时间。
拢方边郡和西河边郡成掎角之势共同守护着长安,西河边郡位置更西一点,深入戈壁大漠之中。而拢方边郡则面临着匈奴和小羌国两方的包围。小羌国的立场摇摆不定,哪边风大跟哪边,近年来匈奴势大,小羌国几乎完全沦为匈奴附庸。如果匈奴准备大肆进攻,必然会联合小羌国,拢方边郡的压力会很大。
这就是霍屹必须写信的原因。
拢方边郡郡守李仪。陶嘉木说:他一向不喜欢你,恐怕不会听从你的建议。
他说的非常直白,旁边的张校尉却听得有点胆战心惊,默默退下了。
这个层次的矛盾,就不是他能接触的了,不过陶嘉木神色淡然,他和霍屹相处二十多年,知道什么话可以直说。
霍屹随意地摆了摆手:他虽然不喜欢我,却不会忘了郡守的职责。当今郡守之中,只有李仪身先士卒,与匈奴作战最多,甚至连匈奴都畏惧他的名号。
他当即让霍小满准备纸笔,亲手写了一封信,又派信使快马加鞭,连夜送到拢方边郡。
李仪不喜欢霍屹,更多是看霍屹为人作战的风格不爽。霍屹却并不讨厌他,当然,也谈不上喜欢。朝廷之中,很多人做事都有顾虑,然而李仪却是一个能够专心做事的人。
虽然李仪本人并不讨人喜欢,否则以他的战功,不可能仅仅只是拢方边郡的郡守他无形中得罪了很多人。
李仪作战时,往往身先士卒,自然首当其冲,这样下去,恐怕迟早会死在战场上。如今他已经四十多了,从十九岁起便参加各种战役,受过很多伤,但这并没有带给他应得的权势和荣誉就算不死在战场上,他还能支撑多久呢。
霍屹脑子里快速地思考着李仪那边的事,手上飞快地写好了信。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他这时候才有空吃下那块馕饼,热喷喷的食物驱赶了寒意,也有了闲心和陶嘉木讨论一些其他的事。
例如长安传来的消息。
东边传来消息,那位确实要不行了。霍屹咽下干涉的馕饼,说:本来以为七皇子稳登宝座,但之前传言他和圣上闹出不合来,如今的王皇后也不喜欢他
到时候,王皇后可就是王太后了。
霍屹的言语之中非常细微地流露出对皇室的态度,并非尊敬也不怠慢,语气之中夹杂着无可奈何与避之不及。
别人都觉得边郡郡守是个苦差事,每日面临着匈奴胡人的进攻,而且无法在皇上面前常常露脸,有什么好事也轮不到自己。
霍屹反倒觉得挺好,天高皇帝远的,虽然他当初并非自愿成为西河郡守。
喜不喜欢,都是他的。陶嘉木淡淡地说:狼入羊群,最多一个月的时间,便尘埃落定。
一个月吗霍屹相信陶嘉木的判断,七皇子周镇偊在那些兄弟之中鹤立鸡群,并非其他皇子不够优秀,而是他太过优秀了。霍屹不由自主地想起来,在很早之前,周镇偊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已经很有心思,很有主见了。
他心里不禁有点苦涩,这样的皇上,总会比其他皇上更能折腾一些。如果七皇子继位,他必然不会满足现在以安抚和亲为主的大越,从而积极地做出一些变革,甚至会搅个天翻地覆出来。霍屹不知道七皇子将带来什么样的改变,但少不了他们这些中间层劳神费心,上下打点。
巨浪即将来袭,霍屹对此保持着悲观的态度。
要不,还是辞官回家吧。
霍屹脑子里又开始考虑解甲归田的事,他注视着那些依次回到城中的斥候,将思绪从自己的事情中抽离,眉头慢慢皱起来。
九支斥候队都已经回来,还剩最后一支。
霍屹脸色一凛,问:还有哪支斥候小队在外面?他已经下令让所有斥候返回城中,按照他们的速度,此时应该都回来了。
张校尉连忙点兵清人,很快便回答道:癸小队!
队长是谁?霍屹握紧手中的弓,摩挲着弓弦。
张校尉不假思索地说:秋鸿光!
霍屹慢慢皱起眉。
第三章西河边郡
地面已经微微震动起来。
匈奴兵在黑暗之中,如潮水涌来。
秋鸿光与另外九个斥候埋伏在山坡处。
斥候一职,是军中最重要的职位,没有之一。
斥候的工作非常复杂,不仅需要侦察敌情,同时也要绘制关于地形地貌和地理环境,可饮用水源,行军道路等内容的军事地图,他们就是军队的眼睛。而且斥候对格斗和武器的掌握必须强于其他人,善于隐藏,能够潜伏作战。在战斗中,斥候的作用就是解决岗哨,潜入敌后,盗取文件或刺杀敌方首领。
军队中,最精锐的兵种就是斥候,癸小队为第十支斥候小队,共有十人,队长是秋鸿光。
这支斥候小队里,个个都是冲刺暗杀潜藏打探消息的好手,而且是霍屹千挑万选亲自选出来的。秋鸿光是去年刚刚进西河戍边军服役的新兵,但他使得一手好刀法,听说还是家传的,在各项考核中又名列前茅,因此被任命为癸小队队长。他虽然年轻,但刀法极为高超,军中没有不佩服他的。秋鸿光倚仗刀法,锋芒毕露,但为人又大方,倒没引起其他人反感。
秋鸿光心里对霍屹固守的作战思路看不惯,他练就一身武艺前来投军,绝不是为了躲起来听匈奴叫骂的。这种不满积蓄已久,他带着手下斥候前往西方侦察敌情,看到那五百匈奴兵,将消息传回去之后,他们也得到了烽燧的消息,命令他们即刻回返的时候这种不满达到了极点。
兄弟们,想不想摘两个匈奴的人头。秋鸿光他们在阴影处注视着正急速前进的匈奴兵,伸手藏住了刀光的锋芒。今晚亮度极差,伸手不见五指,那五百匈奴兵在黑暗中变成模糊的影子,匈奴想必也是准备趁这个机会夜袭。
但五百的匈奴兵都不好发现,他们十人更是完全隐藏在黑暗之中。更何况匈奴现在正全速前进,他们不可能停下来,自然也无从防备来自后方的偷袭。
摘人头只是个说法,人头是很难砍下来的。秋鸿光间断而清晰地说了自己的计划,他们从后方斜切入匈奴兵的阵营,其间挥刀便砍,能杀几个杀几个,马不能停下来。砍完就走,然后回城。
最简单的计划就是最有效的计划。
秋鸿光胸口又热又涨,他冷静地观察了时机事实上,做出这个决定就说明他很不冷静了。
一声令下之后,这支斥候小队如幽灵般从山上冲下来,茫茫大漠陷入黑暗的沉寂之中,只有匈奴的马蹄声回荡在天地之中。为了保持隐蔽性,斥候的马蹄是被包裹起来的,踏在黄沙上的声音很小。前面的匈奴对身后的马蹄声毫无反应,直到他们靠近了,队伍最后面几排的匈奴才听到声音。他们对马蹄声非常敏感,正要往回看,秋鸿光的小队已经从后方斜切入匈奴的阵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