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律那日救了獳羊肩,獳羊肩便本本分分的在祁律身边做一个细作,只是这细作没想到的是,祁律对他太好了,给他饭吃,给他被子盖,睡觉能躺在榻上,吃饭能用器皿,而不是趴在地上捡食,还亲自给他上药,对他嘘寒问暖。
獳羊肩一日比一日动摇,一日比一日更加摇摆不定,他如果真的出卖了祁律,算不算恩将仇报呢?
獳羊肩的目光很平静,眼眶却没来由的红了,说:只有那时候,小臣才清晰地感觉到,小臣和将军一样都是人,活生生的。
其实就在獳羊肩摇摆不定的时候,他已经露馅了
祁律发现獳羊肩手上有很多茧子,但并不是做苦力磨出来的茧子,那种茧子姬林手上也有很多,说白了是习武而来的,一个小小的奴隶,竟然会武艺,这就很奇怪了。
加之姬林稍微有些嫉妒獳羊肩和祁律走的太近,所以让周公调查了一下獳羊肩,万没想到的是,黑肩调查的结果出乎众人意料,獳羊肩根本不是卫州吁身边的嬖宠,而是被石厚安排在卫州吁身边的人。
换句话说,獳羊肩是石氏的家仆。
而且那日姬林变成了小土狗,在太傅府听到了动静,是獳羊肩深夜出门前往馆驿的动静。姬林没成想,变成小土狗之后还能撞破这么多内情。
按照姬林的意思,直接拿下獳羊肩便完事,但是祁律觉得不妥,因为钓鱼放长线,只是钓上獳羊肩这么一只小羊来,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于是祁律想了个办法,准备策反獳羊肩,便有了今日的好戏。
卫州吁一看到这个场面,吓得咕咚!直接跪在地上,说:这这一切都是石厚的诡计!都是石厚的诡计!与我无干啊!和我没有关系!天子天子饶命啊!饶命啊!
卫州吁可谓是见风使舵的一把好手,瞬间就把石厚给出卖了,可怜的说:天子,天子您也看到了,石厚他狼子野心!连我也被他给骗了,这个獳羊肩我根本不认识,我也是被利用的!天子明鉴!明鉴啊!
石厚听了卫州吁的话,却只是哈哈笑起来,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儿的事情,淡淡的说:果然是一滩烂泥!我石厚本不该如此。
石厚说完,突然眯起眼目,他的眼中闪烁着一股狠辣,一瞬间,突然暴起,扑向求饶的卫州吁。
银光一闪!
原石厚袖中竟然藏着一把匕首,刚才与姬林缠斗之时,因为没有胜算,根本没有把匕首拿出来。
卫州吁全没有看清楚,嘴里还喊着:天子饶,声音到这里,突然断了,紧跟着是呲的一声,鲜血直接喷涌而出,横着飞溅,卫州吁的脑袋瞬间被割了下来,打着转儿的飞出去,嘭!直接撞在祁律腿上。
祁律嗓子一阵痉挛,他虽是个厨子,杀鱼不在话下,但从没见过脑袋直接飞下来的场面,连忙捂住口鼻,眼眸收缩,差点直接吐出来。
石厚一刀割下卫州吁的脑袋,整个人仿佛是个恶鬼,紧跟着向前冲去,再一次暴起,手臂肌肉隆起,举起匕首,发狠的向祁律扎下,仿佛要鱼死网破!
当心!
太傅!
虢公大吼一声,提剑冲上来,然而他距离祁律太远,就在这关头,姬林大步冲上来,一把抱住祁律的腰身,将人合身一扑。
嘭!
嗤
祁律被狠狠扑在地上,他似乎摸到了滚烫的鲜血,顾不得姬林太沉,压得自己无法呼吸,抬手一看,是血!姬林的后背被划了一道长长的伤口,看起来十分狰狞。
护驾!
虢公忌父和阻拦在外面的虎贲军冲进来,直接将石厚和他的黑甲武士全都按在地上。
天子!
王上!
众人连忙全都冲上去查看情况,姬林倒在祁律身上,一时间没有爬起来,鲜血从他的肩背上流下来,祁律这个现代人哪里见过真么多血,第一次手足无措,手脚冰凉,说:王王上快、快叫医官!
姬林一直趴在祁律肩膀上,好像没力气起来,吓得祁律更觉严重,双手颤抖的扶着姬林,医官就在旁边,冲过来给姬林查看伤口。
祁律一时间脑补了许多,姬林会不会没救了?流了这么多血?
不应该不应该,历史上姬林并不是个早死鬼,不可能刚即位就驾崩。倘或天子真的有个意外,不,不可能有这种假设
就在祁律脑袋里混乱不堪的时候,医官狠狠松了口气,说:天子的伤口只是擦伤,并无大碍。
啊?祁律一时间更懵了,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天子没有大碍,只是擦伤?
那为何站不起来,浑身无力,一直靠着自己,好像一个小可怜儿
呵姬林似乎终于憋不住了,低笑出声,原他方才微微颤抖,并不是因为疼痛,也不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寒冷,而是在憋笑。
祁律手忙脚乱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姬林只觉特别有趣儿,而且太傅关心自己的样子,好想多看一看。
姬林笑出声来,终于长身而起,说:让太傅担心了,寡人无事。
祁律:
其余人也狠狠松了口气,真别说,姬林的演技,越来越精湛了,毕竟姬林可是靠演技发家即位的
虢公忌父将石厚压在地上,姬林摆摆手,说:把这里处理一下,还有
他说着,眯眼看向石厚,唇角微微挑起一丝丝笑意,说:看来你很想死。
姬林的话没头没尾,却让石厚一愣,抬起头来瞪向姬林,似乎戳到了石厚的痛楚。
的确,石厚想死。
这将是一个败寇最后的尊严,所以石厚刚才才会突然暴起。难道他是想用一把小匕首,冲过重重虎贲军的阻碍,成功逃出王宫去么?
当然不是,他是想死。
也正因如此,杀了卫州吁之后,他才会去袭击祁律。
姬林虽然年轻,但他生着一双慧眼,仿佛看的十分透彻,挑唇一笑,他的面容上还挂着血水,是自己的,也是卫州吁的。相对于第一次面对生死的时候,这一次的姬林,显然更加轻车熟路,镇定自若,沙哑的说:寡人,偏不会如你所想。
石厚没能说话,很快就被押送了出去,虢公忌父将他押送出去,赶忙又回到了太室之中。
因着太室里都是血,所以天子临时移驾到了隔壁的西房。
众人全在西房之中,医官刚刚给姬林处理了伤口,包扎起来,伤口虽然是擦伤,不过伤口面积很大,所以还是要小心处理,每日换药,用伤布包好,以免蹭到衣裳会疼痛,甚至感染。
姬林正赤着膀子坐在榻上,那年轻的身躯,伤布紧紧包裹着流畅的肌肉,后背上还挂着一丝丝干涸的血水,让姬林看起来充满了力道与野性。
西房之中人比方才还多了,祭牙与公孙子都都在,天子那一副虚弱的小可怜儿模样,便是出自祭牙之手,果然是神来之笔,竟然没叫石厚看出端倪。
祁律看着天子那惨白的脸色有些担心,说:要不然再找医官回来看看罢,天子的伤势真的无碍么?
祭牙则是满不在意的说:兄长多虑了,天子无碍的,是粉打得太多,所以看起来面色苍白,擦一擦弄干净便好了。
姬林本想再装一装小可怜儿的,没成想有个拆台的,没好气的看了一眼祭牙,祭牙还不知姬林为何这么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