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肩大半夜的到了郑伯寤生的地盘子来,却是传达天子对祭仲的恩惠,姬林故意卖了祭仲一个人情,让祭仲去抓鄫姒,祭仲愤恨鄫姒害他的侄子,必然对天子感恩戴德。
方才郑伯寤生只差一点点,便能让祭仲答应不离开,而如今,全都被阴险的黑肩毁于一旦,因着郑伯寤生那两句花言巧语,远远不及姬林实打实的恩惠实诚。
祭仲果然十足感动,眯起眼目,拱手说:还请劳烦周公传达,便说仲谢过天子大恩大德!
恶人这种事儿,便是应该让奸臣来做,黑肩来做再合适不过,无论是眼神,还是言辞,都恰到好处。
黑肩笑着说:敢情好,那黑肩便不打扰二位许久了,先告辞。
天子遵守承诺,果然要放了鄫姒,大半夜的,便让人去圄犴将鄫姒提出来。
鄫姒脖子上还架着枷锁,被虎贲军团团包围,从圄犴走了出来,她面上都是兴奋的笑容,看到姬林和祁律,便说:如今该放了我罢!我想周人的天子,应该不会做毁诺的小人!倘或天子毁诺,失信于人,往后便再也无法治理天下,别说是我们鄋瞒,就连你自己的国人,也会看你不起!
姬林幽幽一笑,说:寡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却惹来你这个逆贼这么多话?
祁律笑着说:天子,有这么一句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小人心里头都是坏心眼儿,所以看谁也都是坏心眼儿,她自己食言而肥惯了,便害怕别人同样食言而肥。
鄫姒咬着后牙看向祁律,她虽知道祁律在骂她,但是听到姬林和祁律的话,却莫名的欢心起来,不为别的,鄫姒可不是贱骨头,而是因着这么一听,姬林的确是打算履行承诺,放自己离开的。
鄫姒说:既是如此!快,放我离开!给我松绑!
姬林摆了摆手,对于鄫姒嚣张的态度,也没有任何气怒,虎贲军立刻上前给她卸掉枷锁。
姬林淡淡的说:寡人不会毁诺,你走罢。
鄫姒死里逃生,当下什么也不再说,立刻发足狂奔,冲着行辕大门直接冲了出去,果然,没有人阻拦他,虎贲军目不斜视,执戟而立,权当鄫姒是一只蝼蚁,毫不起眼。
鄫姒放足狂奔,心中狠狠松下一口,哪知道她刚吐出一口气来,便听到身后踏踏踏踏的声音,是马蹄之声。
鄫姒回头一看,果然是一骑骏马飞奔而来,马蹄飒沓,在黑夜之中,那匹白马犹如恶鬼,夹着风势飞扑而来,马背上坐着一人,可不便是祭仲?
祭仲背着箭筒,手搭长弓,嗤一声将弓箭拉满,别看他是个文臣,平日里又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但是拉弓的姿势霸气十足,夹杂着一股狠戾与凌厉。
鄫姒大惊失色,不敢停留,快速没命的向前跑去。
啊!瞬间却惨叫一声,直接扑倒在地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混合着一嘴的牙齿,竟然掉了三四颗。
然而鄫姒顾不得她的牙齿,因为她的腿上中了一箭,疼的撕心裂肺,倒在地上根本爬不起来。
身后的马匹狂追而来,不断逼近,鄫姒大吼着:周人狡诈!!周天子食言,你们不是说放了我吗?!为何不守信用!
姬林此时慢悠悠的从营地里晃出来,淡淡的说:寡人如何食言?寡人且问你,寡人方才是否令虎贲军为你松绑?是否让你跑出行辕?便是此时,寡人也没有令人抓你,但是你险些害死祭相的亲侄儿,这笔账,自有人跟你清算,寡人便管不着了。
鄫姒一愣,没成想姬林竟然也摆了她一道。祭仲坐在马背上,已然到了她的跟前,鄫姒无法爬起来,大喊着:你骗我!!你们都诓骗我!
姬林说罢,也不多说,似乎懒得多看鄫姒一眼,对祁律说:太傅,走罢。
祁律点点头,他也不喜欢看这样的场面,余下的事情,便交给祭仲去做。
两个人从营地门口回来,一路上还能听到从营门口传来的惨叫声,一声一声相当凄厉,祭仲可是未来连立郑国三君的不世权臣,得罪了这样的狠角儿,能有甚么好下场。
祁律走回来,夜色已然深了,再过一会子便要午夜,但是他不放心,还是想要去看一看祭牙,祭牙一直没醒过来,着实令人放不下心来。
太傅!太傅!!獳羊肩迎面跑过来,十分慌张,眼看到姬林,赶紧行礼,说:拜见天子。
随即又立刻站起来,说:天子,太傅,祭小君子醒了!
醒了?祁律一阵欢喜,当即都忘了天子,立刻向祭牙下榻的营帐跑过去。
獳羊肩的话还未说完,其实还有半句但是,然祁律与姬林根本没有听见,便急匆匆而去了。
呜
呜呜呜
呜呜!疼疼
祁律刚刚来到营帐门口,还没进去,便听到一阵阵哭声,特别可怜儿,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祁律赶紧冲进营帐,一进去,便看到祭牙果然醒了,正哭的撕心裂肺,眼泪顺着眼角淌下来,湿透了衣领子,鬓发散乱,衣衫不整,还不停的踢着腿,而照顾祭牙的公孙子都此时一条大长腿膝盖曲起抵在榻上,另外一条腿踩在地上,双手压住祭牙,俨然一副霸王硬上弓的模样!
祁律一愣,什么情况?
只听到祭牙口中哼哼唧唧的哭着:呜呜疼!呜呜疼疼
何止是祁律,姬林进来都懵了,还以为公孙子都趁着祭牙昏迷,正欲施暴。
公孙子都眼看到有人进来,松了口气,说:天子,太傅,快来帮子都一把。
郑国公孙要对病患施暴,竟然还找人来帮忙?这也太重口了罢?便在祁律多想之时,公孙子都连声说:祭牙似什么也不记得了,再这样闹下去,伤口撕裂都是小,骨折之处恐怕又要错位。
祭牙肋骨骨折了好几根,倘或错位扎穿了内脏,在这个年代可是没救的,祁律和姬林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帮忙,一同压住乱动的祭牙。
獳羊肩方才想说的但是,正是如此,祭牙跌下山崖,伤及了头部,别说狗血的失忆了,连语言神经似乎都有创伤,神智犹如一个孩童,而且说话也说不清楚,只能蹦出几个单音,要不然就是哭闹。
他醒过来之后,谁也不认识,一直在哭闹,一闹腾起来伤口就疼,越是疼便越是闹,公孙子都又不敢真的用力怕伤了他。
祁律和姬林赶紧过来帮忙,祭牙往日乃是老郑城的小恶霸,已然够能闹腾了,如神智缩水,没成想更能闹腾,好几处伤口撕裂,哭的可怜兮兮,直打噎膈儿,仿佛他们都是欺负自己的坏人一般。
祁律手足无措,哪知道就在这个时候,祭牙突然不哭闹了,平息下来,瞪着一双红彤彤,犹如小兔子一般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望向祁律,嘴唇哆嗦了好几下,对祁律伸出手来。
祁律心头一喜,还以为祭牙认出了自己,连忙就着祭牙的手,赶紧抱住他,姬林一看那两个人紧紧相拥,心里怪怪的感觉又生了起来,仿佛吃了什么酸涩的东西,烧心。
却听祭牙用可怜兮兮的声音,树懒一样抱住祁律的脖颈,打着噎膈儿说:娘!
姬林:烧心的感觉,莫名缓解了一些。
祁律:我不是你娘,我是你哥。
第40章五行缺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