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与夷低头一看,自己虽没有退下衣衫,但是腰带已然扔了,刚才被天子一脚踩烂,没了腰带,衣衫显得松松垮垮,十分不规矩。
宋公与夷赶紧拢着自己的衣衫,干笑说:与夷与夷的腰带不小心不小心撞碎了。
姬林阴霾的笑了一声,说:那宋公还真是不小心。
他说着,收起了冷笑,阴沉的说:有劳宋公了,不过这里有寡人便可以,宋公可以告退了。
宋公与夷做坏事被抓了一个正着,后背全是冷汗,自然不敢留在这里,听到姬林让自己离开,简直如蒙大赦,赶紧拱手说:是,与夷告退!
他说着,转身要走,哪知道姬林突然说:等等。
宋公与夷停下来,说:不知天子还有什么吩咐?
姬林并没有看宋公,而是在照料醉酒的祁律,给他将衣衫一点点整理好,淡淡的说:寡人正式册封宋公,是想让宋公给宋地的百姓做出榜样,盼望宋公以身作则,好自为之。
宋公与夷瞬间又落下汗来,知道姬林另有所指,连忙说:是是,与夷敬诺。
姬林没有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宋公可以退下了。
宋公与夷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快速从营帐中退出来,哗啦!营帐帘子一放下来,隔绝了内外,宋公与夷立刻狠狠松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传来一阵轻微的笑声,一个低沉的嗓音说:大哥这是怎么了?换个衣裳竟然出了这么多汗?
宋公与夷刚刚松了一口气,听到笑声立刻转头,一眼便看到了公子冯!他方才没有留意,公子冯原就站在他旁边,抱臂靠着营帐,微微侧头看着他。
公子冯身材高大,在昏暗的月色下,微微低着头,唇角带着一抹讥讽的笑意。
宋公与夷看到他那笑容,心里咯噔!一声,恍然大悟,恶狠狠的咬着后槽牙说:是你?
宋公说的没头没尾,公子冯却听懂了,坦然的点点头,说:什么都瞒不住大哥,的确是冯儿令天子前来。
宋公与夷就说,自己特意带着祁律来到这无人的空置营帐,也没有带从者和寺人过来,怎么就会被天子一抓一个准儿呢,原是公子冯告密!
公子冯微微一笑,说:冯儿记得大哥一向不胜酒力,因此眼见大哥从筵席离开,还以为大哥醉了酒,本想来探慰一番,正巧了,碰到了天子,便一同前来了。
公子冯说的冠冕堂皇,分明便是他看到了宋公与夷带着祁律离开,所以特意告密,却搞得仿佛公子冯十足敬重自己这个大哥似的。
公子冯微微一笑,他的脸色苍白,笑起来时眉眼反而充斥着一股阴鸷的气息,抬起袖袍,取出一方帕子,小心翼翼的给宋公与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嗓音十足温柔的说:大哥为何出了这么多汗?是了,一定是为了宋国鞠躬尽瘁劳累的,毕竟大哥为了宋国,可是甚么都做得出来的,下毒暗害已然不足挂齿,如今还为了拉拢祁太傅,准备为国捐、躯呢。
公子冯特意狠狠咬了捐躯两个字,宋公与夷何等聪明,立刻明白公子冯是在羞辱自己,恶狠狠的盯着公子冯。
公子冯笑了笑,似乎宋公与夷的面容越是狠戾,公子冯便越是欢心。他为宋公擦了汗之后,还轻轻的整理着宋公的鬓发,微微弯下腰来,在宋公的耳边低声说:怎么?冯儿说的不对么?大哥为了宋国,当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弟弟真是自叹不如,是了大哥或许也是如此留住大司马的罢?怪不得大司马会如此忠心耿耿,愚忠不改。
子冯!!宋公与夷气得浑身颤抖起来,他平日里是怕极了公子冯的,因为做过亏心事,公子冯和宋国大司马又师出一门,武艺惊人,若是论单打独斗,宋公与夷是斗不过公子冯的,因此几乎不和他单独相处,生怕公子冯报复自己。
今日宋公与夷被公子冯的话激怒了,公子冯的言辞狠狠戳在了宋公的自尊心上,气得他浑身发抖,嘭!一声,脑子里发木,动作比脑子快了不少,直接抬起手来,狠狠给了公子冯一拳。
公子冯的唇角一阵钝疼,他完全没有防备,没成想宋公与夷会突然动手,毕竟公子冯也知道,倘或若真是动起手来,宋公与夷绝对不敌自己,因此他根本没有这个防备。
哪知道竟狠狠吃了一拳,唇角登时裂开口子,流血不多,但是口腔中仍然尝到了微甜的血腥味儿,唇角凉丝丝的,有血迹滑下来。
呵公子冯沙哑的笑了一声,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将唇角的血迹扫进口中,说:怎么,恼羞成怒了?
宋公与夷打完之后也懵了,他看到公子冯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四周又没有宋国人,宋公与夷心里慌得发麻,当下也不说话,踉踉跄跄,拢着自己没有衣带的袍子,调头便跑了。
公子冯眼看着他逃跑的背影,并没有去追,只是眯了眯眼睛,狠狠抹了一把自己流血的唇角。
公子?您无事罢?宋公与夷走了之后,一个黑影才从不远处走出来,竟然是华督。华督十分关切的说:要不要找医官来给公子看看?已然见了血
不必。公子冯抬起手来,看着手背上抹下来的血迹,冷笑了一声,说:尽管让他猖狂去罢,我不着急
说罢了,有对华督说:与夷好战,眼界心思又奇高无比,早晚有一天会死在自己的小聪明上,你也不必太过与他对着干,华家的势力虽不容小觑,但也恐与夷狗急跳墙,当真伤了华家,如今还是保重集势要紧。
华督立刻拱手说:是,公子,华父一切都听公子的。
华督答应了一声,又听出公子冯担心自己,心中不免欢喜起来,恭送公子冯离开之后,趁着众人不注意,自己这才回到宴席之中,仿佛并没有离开过一般。
华督坐回自己的席位上,端起羽觞耳杯,虽然已经微醺,但因着心情不错,便想再小酌两杯,哪知道刚端起耳杯,便有人坐在了他旁边,转头一看,原是大司马孔父嘉。
孔父嘉举起耳杯示意华督,淡淡的说:只是与公子说了那么几句话,便能叫你欢心成如此模样?
华督眼眸一眯,说:你偷听我与公子说话?
孔父嘉说:只是刚巧路过。
孔父嘉的确是刚巧路过,因着姬林之前询问宋公在何处,孔父嘉不知宋公在哪里,也帮忙找了找,于是正好看到华督与公子冯说话。
华督轻笑一声,说:怎么,华父与公子说话不欢心,难道与大司马说话才能欢心?大司马可别忘了,日前你还和君上一起密谋叛逃会盟,把华父一个人丢在营中等死,也是华父我命不该绝,竟叫你们阴差阳错的没有走成。
孔父嘉听到华督的话,心里一突,沙哑的说:你都知道了?
华督冷冷一笑,说:有甚么是我华父不知道的?
孔父嘉还想再说什么,华督已然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说:华父明白,大司马也是忠心耿耿,这些陈词滥调便不要再提了,饮酒的话华父奉陪
他说着,靠近孔父嘉一些,在他耳边轻笑道:晚间也可来我帐中,毕竟大司马还是有些本事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