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倒是好了,祁律因着噩梦的缘故,是有气儿没地方发,所以正好捶打牛筋丸。
天子刚刚从小土狗变了回来,想要睡一个回笼觉,哪知道就听到咚咚咚!咚咚咚!的声音,十分有节奏,敲得天子完全没有法子入眠,睁开眼目,说:来人,这是甚么声音?可是谁在演兵?
寺人赶紧趋步小跑进来,恭敬的说:回天子,要说是谁在演兵,应该是祁太傅罢。
太傅?姬林一阵惊讶。
那寺人又说:膳房那面儿说,太傅正在捶打牛筋丸,所以天子要是觉得吵闹,小臣这就去膳房走一趟。
姬林一听是祁律在理膳,便揉着额角说:罢了,不必了。
祁律狠狠的捶打着牛筋丸,这么凉的天气,没一会子竟然出了一身的热汗,终于是痛快了,将胸腹中的淤气全都捶打了出去,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祁律一转头,便看到一屋子膳夫们战战兢兢的看着自己,毕竟刚才祁太傅的眼神和动作太可怕了,活脱脱在给牛肉鞭尸啊,一向温柔随和的祁太傅露出如此狠呆呆的面容,简直是真人不露相,膳夫们也不敢随便招惹了去。
祁律咳嗽了一声,换回原本亲和的表象,说:各位不用顾忌律,都忙罢。
是是是膳夫们赶紧战战兢兢的应声,这才各回各的位置,准备起早膳来。
祁律盯着砧板上的牛筋丸,反正都已经打好了,不吃白不吃,便准备做个牛筋丸吃。像这种小食,怎么吃都好吃,例如吃火锅的时候涮几个,蘸着老北京的麻酱小料,或者四川的香油碟,亦或者广州的沙茶酱,那都是贼好吃的,牛筋丸这种美味,可能是为数不多可以融合各种小料,又不觉怪异的吃食了。
除了火锅时候涮着吃,还可以做成石锅牛筋丸、牛筋丸汤河粉,甚至做一道牛筋丸清汤,那都是极其美味的。
当然,还可以炸着吃。
祁律把牛筋丸煮熟,然后穿在木签子上,下油锅炸起来,这样烹饪的牛筋丸,那真是外皮焦脆,内心筋道,再刷上一层小料,热乎乎的入口,别提多好吃了。
祁律做好了牛筋丸,自己吃了一串,头天晚上的噩梦淤气终于一扫而空,果然美食具有治愈人心的功能,这么吃着,脑海中突然想到,天子那只小奶狗必然也十分喜欢这种口味。
祁律瞬间脑补了天子吃牛筋丸的模样,这么想着,登时又想到昨日医官的话,瞬间有些两面纠结,不知道该不该把牛筋丸端给天子吃。
祁律想了想,自己还要去找天子禀报昨日死士的事情,正好试探试探天子,便弄了两串牛筋丸,放在承槃中,端着往天子营帐而去了。
天子已经醒了,大早上被祁律捶打牛筋丸给捶醒的,听说祁律来了,立刻让人把祁太傅请进来,一股子牛肉和炸制的香味扑面而来,如此的锐利。。
姬林见到祁律十分欢心,完全不知自己昨日已经是半掉马之人,笑着说:太傅总是带着香味来见寡人。
祁律暗搓搓的打量了一下天子的表情,好像没什么芥蒂,和平日里一样,活脱脱的小鲜肉小奶狗,笑的特别俊美无俦。
祁律将承槃放在案几上,试探的说:律听说天子旧疾复发,不知天子的箭伤如何了,可找医官看过了?
姬林也没听出祁律试探自己,满心满眼都是牛筋丸,立刻捏起一串咬下一颗,又烫、又香!牛筋丸是先煮再炸的,里面筋道又嫩,牛肉一点也不柴,还有很多肉筋在里面,鲜嫩的能包住汁液,而外面则是焦香四溢。牛筋丸的外面刷着祁律专门做的酱料,咸香可口,最外面则是洒了一层藙子做成的辣椒粉末,瞬间让牛筋丸变成了香辣口味的炸串,那味道真是令人上瘾。
姬林一面吃,烫得不行,一面顺口说:让太傅担心了,无妨,没什么事,只不过昨日箭伤突然有些疼痛,已然叫医官看过了。
祁律一听,多看了姬林一眼,不为别的,因着姬林对自己说谎了。
祁律也没有点破,微微垂着眼皮,态度十分恭敬的说:天子,昨日死士已经审理清楚,晋侯软禁在营帐中,还请天子发落。
姬林吃的正香,没想到祁律突然严肃正经的说起了正经事,便三两口解决了牛筋丸,说:劳烦太傅了。
祁律淡淡的说:身为臣子,为天子分忧乃是律的本分。
姬林听着,只觉祁太傅今日的语气有些古怪,虽然平日里他也是恭恭敬敬的,可今日的恭敬听起来特别的公式化。
姬林吩咐将晋侯提审到幕府营帐来,众人便来到了幕府之中。
周公黑肩、虢公忌父、曲沃公、曲沃公子,晋侯和公子万,全都在幕府之中,姬林带着祁律走进来,便说:将死士带上来。
虎贲军很快去押解死士,将死士带上来,让死士跪在地上。晋侯看到死士,立刻惊惶起来,叩头说:天子明鉴!天子明鉴啊!是这刺客冤枉我!我是被冤枉的。
姬林稳坐在幕府最上首的天子席位上,理了理黑色的袖袍,说:昨夜真是精彩呢,寡人错过了如此精彩的场面,心中十分遗憾,是么,晋侯?
晋侯浑身一颤,更加大声的喊冤枉,说:天子,您不能偏听偏信啊,这死士乃是曲沃人,他是故意诬陷我的。
公子称冷冷一笑,说:故意诬陷?是你故意诬陷我们曲沃才是真的。
曲沃公则是拱手说:称儿,你不要如此急躁,相信天子定有断论。
姬林点点头,说:好,今日寡人在这里,那就再审一遍刺客,你到底是谁派来行刺周公的。
那死士跪在地上,他遭受了昨夜的酷刑,只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今日早上都没有食用牢饭,一想起昨夜的饭食,似乎觉得一个月都不用再吃一口。
死士恐怕又被酷刑,反正都已经承认了,也不在乎再承认一次,便说:小人句句属实,小人乃是晋侯派遣而来,但不是为了刺杀周公,而是而是为了刺杀公子万。
公子万坐在幕府的班位上,他昨日已经听到死士指证晋侯,今日有了准备,再次听到死士的话,脸色已经相当平静,没什么太多的波澜。
晋侯立刻说:你胡说!
死士连声说:天子,小人没有胡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小人说实话是死,不说实话死的更加难堪,为何不说实话?就是晋侯指使了小人,晋侯说公子万是绊脚石,因此想要除掉公子万,一来怕公子万反齿儿,反咬晋侯一口,二来公子万乃是翼城人,深知很多翼城的内细,晋侯说了,公子万若是活下来,必然是祸患,所以才让小人刺杀公子万,不留活口。
不留活口
公子万听到这四个字,默默的看向晋侯,他的眼神平静,仿佛死士谈论的不是自己的问题一样。
晋侯则是被公子万的眼神吓了一跳,公子万这个人,看起来温文儒雅的,一直以来都是翼城顶梁柱,或许是因为顶的时日太长了,所以顶梁柱的骨气都给磨平了,让公子万镀上了一层软弱可欺,逆来顺受的外衣,在晋侯的眼中,公子万为了晋国,是任由自己搓瘪了揉圆了的欺负,完全没有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