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不能吃太多甜的。扬庆严肃地对着他摇了摇手指,把小蛋糕端到旁边去了。
林栖僵了两三秒,自己拿纸擦了擦嘴,再抿了一小口红茶,很是优雅地说:知道了,我正打算不吃了的。
不愧是我哥!扬庆反正就无脑夸,自制力超强。
隔了两三分钟,扬庆出去上洗手间了。化妆间此刻只剩下林栖一人。
他毫无心理负担地把小蛋糕再搬回自己面前,暗自想:就两口,我还是那个自制力超强的我。
结果一勺刚入口,就有人开门进来了。
林栖自己做贼心虚,忙咽了下去,扯过纸巾速度擦嘴。这扬庆怎么还杀一记回马枪!
他换上微笑,准备好说辞,一扭头,却看见面色清冷的蒋修思。
这场景想起来着实有点尴尬,林栖干咳一声,就着刚准备好的微笑跟他搭了句话:这蛋糕挺好吃的。
蒋修思点点头,虽然声线冷冽,倒也不像最开始那样不搭理人:那你多吃点。
林栖扭头盯着小蛋糕,思忖了三秒:反正说了吃两口,还差一口,还是吃吧,少浪费。
小小的银匙插/入细腻醇厚的蛋糕之间,刚刚沾上那有着醉人芬芳的葡萄慕斯,正待要舀起一小勺放入口中,门又毫无预兆地开了。
扬庆蒙着一头汗,目光如炬地射/向林栖的手,活生生把林栖给看得脸上烧了起来。
他把手里东西放下,怒气上来了那么一点点,一句你还故意跑着来监督我,基本的信任呢,刚说好的自制力呢正要出口,扬庆的大嗓门就极具能量地爆发了:哥!
你不能吃太多甜的。热量太高只是一方面,甜食摄入太多对视神经也有影响啊,你本来就有轻微的色觉障碍,一定要保护眼睛,不能吃了!
林栖那点冒了个头的怒气顿时就被浇灭了,他小声解释:我只打算吃两口,中午也没吃几口饭,有一点饿。
他态度一软化,扬庆马上也就转变了,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哥我刚太着急了,你中午是没怎么吃,那再吃几口吧。之后控制一下就好了。
而蒋修思的目光瞟了过来,让人难以忽视。
扬庆和林栖一对视,双双生出点可恶,在外人面前丢脸了的念头。
扬庆怕他多心,赶紧笑着说:谢谢蒋哥送的蛋糕,没别的意思,就是我哥不能吃太多甜的。
谁知蒋修思却说:我下次不买糖分高的东西。
他说得十分真挚自然,不止扬庆没料到,连林栖都有些发懵。他还思索着要怎么回话,而蒋修思已经转过头去了。仿佛,他只是说了再自然不过的一句场面话。
可蒋修思这人说场面话会让人觉得,他根本没有在为了场面好看发言,他也不需要。
今天拍摄的戏取景在一个棚子里,布景是一间教室,暖色的余晖斜射/入窗户,只映亮了教室的后半截。
少年时代的方其聆和楚阅一人占据一间课桌,坐在上面闲聊,不时地晃着腿。
学校让班干部组织同学去敬老院慰问孤寡老人,方其聆接下了任务,顺利找到了几个热心的同学,他还留了一个名额给楚阅,想让他一起去。
可是这天下午楚阅给方其聆补完他之前欠的作业之后,方其聆提起这事儿,楚阅却一口回绝。
为什么不去啊?方其聆不解,想去的人那么多。
想去的人多就代表我也应该想要去吗?
方其聆露出个郁闷的表情,想了一会儿决定用热情打动他:你想那些爷爷奶奶多可怜啊,也没人去看他们,那么孤独,一大把年纪了,身边也没个年轻面孔。要是看到一群青春洋溢的小同学去看他们,得多高兴啊。
楚阅开口,冷冷淡淡地:他们开心跟我有什么关系?
方其聆气着了:你说的什么话啊!
楚阅目光平静:而且以后我也就是他们那种人,我并不会期待有人来看我。既吵闹,又多余。
方其聆心头一咯噔,觉得他看上去有点不对劲儿:你怎么了?刚讲题的时候不都好好的吗?现在生什么气?
没生气。楚阅站了起来,一手拎起书包,往外走了出去,我先走了。
诶等等。方其聆赶紧跟了上去。
太阳一寸寸往回收,光已经落到了教室外的栏杆上。
方其聆嘟囔着:你突然丧里丧气的什么意思。还以后就那种人,说得好像自己多那啥似的。
你就从来没想过自己以后会楚阅语速很快,但又立即停了下来,没什么。
可方其聆急急忙忙地拦截下了这个话题:我知道我知道!我告诉你,我学过的,这就是青春期一种心理状态,觉得人都是孤独的。但这就是他妈的扯淡。
他挺得意,斜了楚阅一眼,觉得自己一语道破天机。
可这一眼去得轻佻,却顿了好几秒,差点收不回来。因为夕阳温暖的色泽覆在了楚阅一侧的身体上,他的面容却冷淡苍白,没有一点恼怒,也没有半分喜色。
每个人是不一样的。他这样说。
两个人陷入沉默,无声地往楼梯下走。楚阅的神色没什么波动,方其聆却难受起来。
他觉得有点儿压抑。高中生很少谈到这种话题,但一谈起来,彼此都会愿意倾诉少年期的烦恼和感想。像楚阅这样什么也不说的,反而让人觉得难受。
他的心沉甸甸的,走到校门外头了,终于忍不住又开口:我们跑题了。就只是去敬老院看看老人而已,有什么啊。
楚阅停下来,视线移到他脸上:将死之人,有什么好看的。
他说得平淡,没多少别的意思,但方其聆一下子就炸了。
艹。你是不是有毛病!谁不会死啊!
楚阅笑了一下,对他的话表示认同:谁都要死的。
方其聆顿时语塞,停下来以一种怪异的神情看着他。
他尚处于忌讳提起死亡的状态,接受不了身边人把死不死的挂在嘴边。可能是害怕吧,因为爸妈总要说什么我们走了你怎么办这样的话,让他非常恐慌。死字让他敏感。
但当他自己脱口而出这个字的时候,又觉得相当不吉利,心里不断念着撤回撤回。而楚阅的反应更让他如鲠在喉。
真他妈不舒服。
人要是永远天真下去就好了。为什么要认清所有人都要死去这个事实呢?不想爸爸妈妈离开,也不想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虽然已经十七岁,但一想到爸妈会在某一天就远走,他还是会哭。
又过了半天,方其聆猛地出声:我们要活很久才会死。健康地活到一百多岁,活够了才走!
然而他的一切担惊受怕,楚阅仿佛都无法感同身受,他又笑,唇角一个微微扬起的弧度:活那么久又有什么意思?
gu903();方其聆彻底受不了他了,两只手攥紧书包带,闷声说:我先跑回家了,不跟你一起了。我妈说今天炖了猪脚,馋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