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 / 2)

说完他立刻快跑出去,把楚阅抛在身后。

跑出一小截,他觉得身上出了点汗,那种窒息的感觉也减轻许多。但一种说不清的情绪牵引着他,他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楚阅。

那时,他只不过想要一瞥,却恍惚感受到一阵凉风自后边吹来。楚阅慢悠悠地走在后面,独自,并不哀伤。

那阵凉风简直像一道厚重的门帘,哐地砸上方其聆的额头,使得他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他喉口发紧,强忍着抿紧嘴唇,抬手冲着楚阅一摇,又扭头跑起来了。

他要把死字远远扔在后头。

那古怪的预感,嗒嗒嗒,却也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

这场戏结束,今天就该收工了。蒋修思和林栖都没有夜戏,就一起在路口站了一会儿,边休息着边看道具组撤走布景。太阳以一种凄迷的速度逐渐消逝在城市的那一头。

秋风起了,气温转凉。

或许是开始拍对手戏了,这几天的相处比之前好了太多,林栖发觉蒋修思可能不像他最初以为的那么装逼、不近人情。跟蒋修思一起拍完戏,目睹着同样的景色,林栖的心里忽地产生一点说不清的冲动。

他侧头问:你觉得,人死了会去哪里?

蒋修思也侧头来看他。

在不长的、等待蒋修思回答的时间里,他自己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个长长的梦,梦里的蒋修思给了一个怪异又笼统的答案:混沌之境。

第11章

借镜湖美丽如初,月色轻轻地覆盖在上面。

水际,蒋修思神思回笼,复又重得清明,看向一旁的林栖。他睡着了,阖着眼睛,眉心微微皱起,像是一幅被什么困住了的样子。

在梦里,他仿佛也陷入了某种思索之中。

他那探究的神情,使得蒋修思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心间一闪而逝了,小小的光,难以察觉地一颤,继而藏进谁也找不到的褶皱里。

宛如一个昭示:他们曾同样地沉入到那种思绪里。

但蒋修思几度思量都没能捕捉到那东西,便将其抛诸脑后,抬手一挥。一只小海螺缓缓飞出,又将沉睡的林栖纳入其中,最后落到他掌心里。

他们再回到天渊峰上的竹屋内。

林栖苏醒之时正是次日清晨,他是被一阵谈话声吵醒的。

一名弟子语气凝重,向蒋修思禀告着什么消息。林栖模模糊糊地听了一阵,似乎是说远处某个村子上怪事频发,村民苦不堪言,向天渊宗求助,此前已经有弟子前往调查,如今无果而返,只得请师尊指点迷津。

刚开始林栖还没察觉到异状,听着听着突然彻底清醒过来,心下惊疑不定。怎么又做这个梦了!

他烦躁地吼叫了一声。

忽然之间,有什么力量牵引着他从小海螺里出去了,他一点点变大,落到地面。

而海螺外的弟子面露尴尬之色,以一种古怪的眼神偷觑着他。林栖心想,这人的反应还挺真实,可不就是个梦吗?他不想再跟上次一样老老实实地把梦做完了,他要把梦境打破。

可他刚说出一个字,就感受到身后的目光,那目光真实得让他再不能够把心中的句子说完。他扭过头去。

蒋修思仍是那个美如冠玉的师尊,眉心微蹙,看着他。

林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在瞥见蒋修思的刹那之间,他心里确信起一件事:这真的不是梦。

一股极度剧烈的麻意猛然从脚跟直窜上头顶,他闭紧了双唇,眼神复杂地看着蒋修思,觉得这既荒唐又惊悚,甚至有一刻他觉得自己是到所谓的现实中走了一遭,又回到本来的地方。

怎么了?他听见蒋修思这样问他。

艰难地,充满恐惧地,他回答说:请师尊恕罪,弟子方才做了噩梦,一时间行为无状了。

无妨。蒋修思示意他站到自己身侧,让弟子继续说。

那弟子是林栖没见过的,态度极为恭敬,该是侧峰弟子,忧心忡忡道:四夜村如今人心惶惶。

修士多淡薄,执着于求道,并不留恋红尘,也不问世事。这位却明显表现出对世人的同情,有些使林栖惊讶。

转念一想,他又明白为何这人来找蒋修思了。各峰峰主散漫无拘,醉心于修道,不见得会理会这种事,而整个天渊宗上,蒋修思却是出了名的悲悯,而且他从不掩饰自己身上的人情味儿。

也不知道这书的作者如何来解释这个人物,蒋修思无疑是在修道之途上走得极远的人,但他就是保留了那一份作为人的悲喜,几乎颠覆了林栖对修士的认知。

蒋修思的解决办法也听上去那么不符合身份。他要亲自前往四夜村。

那弟子还未露出任何惊讶之色,林栖却慌了神。不行,他不能跟主角分开,独自留在这地方,对他一定百害而无一利。

师尊,弟子愿一同前往。他忙道。

蒋修思看向他。

林栖道:上次历练中途受阻,弟子想要将这次作为历练。

蒋修思没说别的,只先将个中利害关系说与他听:小也,情况尚未明了,或许四夜村正危机四伏。恐怕对你而言,这不是恰当的历练机会。

林栖顿时犹豫起来,万一这是个极危险的差事,他不能全身而退怎么办?蒋修思肯定有主角光环,他可不见得能被那光顺带着照到。

眼见着自己又陷入这种左右为难的局面,林栖不禁恼恨起来,他为什么要穿进这垃圾里啊!他仿佛毫无自己的存在意义,唯一思考的东西只有如何活下去,好没意思,好他妈可笑啊。

小也,蒋修思轻声唤他,带着些劝告的口吻,叫林栖的心陡地一跳。

他怕自己自暴自弃地发泄出来,让局面无法挽回,赶紧逼迫自己做出了选择,打断蒋修思的话:可是师尊,我会担心你。

蒋修思微怔,完全没料到他说这样的话。

林栖硬着头皮,迎上蒋修思的目光:师尊,让我跟你一起去。

蒋修思凝视着他,好一会儿才应了声好。

那种目光看得林栖实在是难受。他打动了蒋修思,可只是通过表演。而他在这里的身份却又不是演员。

定下之后,蒋修思稍作打点便带着林栖出行。四叶村在数千里之外,路途遥远,但蒋修思仍让他自己驱使玉笛,算是历练。

一路上两人并没怎么交谈,蒋修思不知在思考什么,始终沉默寡言,甚至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林栖有几次想开口跟他说点什么都硬生生忍了下来。但他们一人御剑,一人乘玉笛法器,法力相差极大,蒋修思倒留心着与他保持半步之隔。

行了半日,林栖实在焦渴难耐,本就稀少的灵力即将消耗殆尽。可是去四夜村的事是他自己提出的,他这时候要求休息实在理亏。

在困顿中继续驭使玉笛,林栖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脑子里只盘桓着一个念头:好想喝清风露啊。

他目光低垂,只看到层层叠叠的云层和浮动的雾气,底下的一切都看不分明。他心里叹了口气,想着索性跟蒋修思说一声,停下来歇歇好了,正在这时,云层忽地散开,一片灼灼绯色闪现在视线中。

他一时间有些懵了,还以为那是天渊峰上的桃林,刹那间便控制不住欣喜之情,俯下身想要看得更清楚。可他的灵力就在此刻完全耗尽,脚下失力,他竟直直从玉笛上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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