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牧做事素来稳妥利落,不过几个朝夕的功夫,烟都城上至国子监、天水居这等涉及朝堂的高级场所,下至勾栏瓦舍、甚至巷角嬉闹的稚童皆能顺口诵出那首含沙射影大逆不道的诗文。
官府得了信自是要着人前去镇压调查的,怎奈此事早已口口相传闹得烟都城是纷纷扬扬,传出源头再无从查证、镇压效果也是寥寥。
而那些个顽固不化的谏台文官得了这么个大新闻自是不肯闲着,齐齐递上折子报了此事
话说璟王府。
圆月悬挂,暗星稀寥。
外头趁着寂静华灯廊角微明,帐中人儿鼻息浅浅,睡容安稳。
“殿下,您歇下了吗?”
一声试探将他恍然扰醒。
莫辞眼帘懒沉,声音是神息未定的倦意:“进。”
王知牧急急推门,确认了无人尾随才合上入了内,点上两盏灯火后于帷幔外恭敬回话:“殿下,云踪来了。”
莫辞轻叹半声撑着起了身,王知牧极有眼色地上前替他穿衣。
话说。
以防传达疏漏,平日递信、传话这类隐匿之事都是李宣亲自前来,怎得今日是派了云踪,还偏要选在这夜半时分。
“可发生何事?”莫辞系上腰带之时终是忍不住问了声。
王知牧支吾道:“云踪说舅爷不见了”
莫辞心神一颤,方才余留的几分乏意尽数褪毕:“什么叫不见了,何时就不见了!”
“说是新元之后便再没见过,云踪在各处寻了这些日都无半分音讯,他不敢轻易惊动旁人又拿不定主意了才来劳烦殿下。”王知牧说着转手取来他常日佩戴的玉佩。
“都什么时候了,还挂什么挂!”莫辞一脸不耐地推开,急急抓上外袍夺门而出
夜色蠢蠢欲动地残噬着书房里仅余的暗淡烛火,于凉寂之中,衬得室内愈发清冷。
“公子。”云踪半躬上身,恭敬之下是褪不尽的寒栗。
莫辞眉染霜露,挥袍落座之时是一股子的煞气凉意:“细细说来。”
云踪疾速敛去眸中忧色缓缓上前半步
这两日到底是见了晴,冬阳懒懒暖着树梢、屋顶的绵雪残冰,冉冉化去洗刷着地下描金青砖,最终在九五至尊的心头凝成几片凉薄疑云。
皇宫。
一如往前的萧肃、贵气并存的红墙碧瓦,金灿殿顶覆着几层正在化开的绵雪,滴滴雪水顺着世代相传的古老纹饰落下,滴在殿外青砖激起几株冰凉水花儿。
那少年一身孤清阴寒迎下沁骨凉气,稳健脚步径自踏过几滩积水,身后余下的是两行步步渐浅的印。
于殿前九五之尊座下敛去半身阴晦恭肃下跪,膝前冰凉声声洪亮:“陛下万福。”
“好一个定苍穹、指山河的平镇候啊。”莫离静静置下这几日接连收到内容相似的折子。
所谓“外头人尽相传”的诗文。
说话之际,莫离一双狭长目光微微一凝,那是讽意之下的狐疑。
陆长庚身形不动,眼帘半沉神色不明,“臣不敢。”
“不敢?”莫离眼下是几分匿不下的疑怒,字句清幽中气威仪凛凛。
gu903();“那日你主动请旨出征北霄,怎么,是烟都妨碍了你这鲲鹏展翅,还是怨朕没能给你颠云覆雨的权柄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