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小和尚没抓住那片衣角,连忙低声道:我叫知意,你是谁?你还会来吗?
身旁的人早已消失不见,回答他的只有梅树被寒风吹动的轻微声响。
往后的每一年,男人都会出现,穿着那身雪色的僧袍,在初雪时现身,一样的清雅眉眼,一样的沉默寡言。
知意从小孩子长成少年,早已习惯在初雪那天等着这位踪迹难寻的友人,男人很少说话,大多时候都是知意在说,说一年来做了什么事,学了什么经,看了什么别致的光景,得了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石桌上摆着些小物件,经书、剑穗、木簪、煮鸡蛋男人抿着唇,平静的眸子里闪过微光,最终忍不住伸出手,拿起了经书。
知意大失所望,半大的少年撇撇嘴,拿着鸡蛋剥起来,鸡蛋是刚煮的,他动作麻利,剥完的鸡蛋还带着热气,被他塞到男人手里。
今日冬至。他只说这么一句,盯着男人,用目光催促着他。
鸡蛋的热气融化了手中的冰雪,男人张了张嘴,无声地吐出两个字:知意。
佛陀知我意。
知意性子活泼,全然不像出家人,没一会儿便坐不住了,跑进跑出,从佛堂里搬了一沓经书,想了想又添了个木鱼,抱着拿到院中。
男人不进佛堂不剃度,却极有佛性,他的佛性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知意每每想起,都觉得这人上辈子应该是个和尚。
男人的手法很熟练,木鱼声空明悠扬,令知意浮躁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两个人捧着经书,在雪中坐了一个下午。
这是第十个年头了,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已经十年了吗,男人长睫翕动,眉眼清澈通透,似有淡淡的怀念之意,他张了张嘴,语气纠结迟疑:我没有名字。
知意脑补了一连串悲惨经历,又在看到男人的脸时悉数推翻,十年时光,他从小娃娃长成少年郎,眼前之人却还是初见的模样,分毫未改。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但是那些都不重要。
天色已晚,男人放下经书,如同第一次见面那样,知意扯住了那雪白的僧袍,他支支吾吾地说:我把我的名字送给你。
你没有名字,我把我的名字送给你,
小和尚的脸红彤彤的,男人愣了愣,眸中冰雪如遇暖阳,一点点消融,透着细细碎碎的清光,他掀起唇轻轻地笑了下:我很喜欢,谢谢。
这是他第一次笑。
月上空山,知意坐在院中,捂着脸慢慢笑起来。
平静的岁月在知意十七岁时戛然而止,这是他认识男人的第十三年。
帝王亲临,题字作诗,礼佛之风盛行,越来越多的人出家,原本寂静的寺庙也热闹起来,日日香客不绝。
这日大雪,知意躲了闲,早早关上门,在佛堂里等着,等到经书念了好几遍,木鱼敲的节奏乱了套,要等的人才姗姗来迟。
可不等知意出声,男人眉眼如刀锋,骤然闪过一道厉光,紧盯着院子一侧:谁?
千年妖倒是少见,尤其是长在佛前的,你刚化形没多久吧。
阴柔的声音带着笑意,活像毒蛇伸出了信子,怨毒得令人心生反感,男人戴着面具,面具上是一张朱笔勾出的哭脸,在天光之下,显出不尽的鬼魅之态。
他偏头看向佛堂,视线缓慢而贪婪地扫过小和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个遍,又邪邪地笑起来:一身佛骨,也是难得。
僧袍轻扬,男人指尖一点,白光在佛堂门口凝成结界,知意心头一震,连忙跑到门口,他发现自己迈不过门槛,结界将他挡在佛堂里面。
无用功。面具男拨弄着手上的匕首,百无聊赖地点评道,不知说的是谁。
男人手中幻化出一柄弯刀,雪白僧袍猎猎作响,暗香浮动,刀锋寒光凛冽,他向后侧开一步,掌心收紧,淡淡道:弯刀不可说,梅知意拜上。
第39章佛陀知我意3
弯刀不可说,梅知意拜上。
他是恪守礼数的君子心性,行止端方雅正,即使厌烦面前之人,也会遵守武德自报家门。
梅知意区区小妖,也学得人家起名字。边说着话,面具男就握着匕首突然刺过来,如同鬼魅的哭脸在刀刃的寒光下狰狞可怖,存了什么痴心妄想的念头,嗯?
梅知意面如敷霜,他反手握刀,抵住刺过来的匕首,冷铁卷刃迸发出零星的碎芒,落入他空寂的眼瞳,像是空茫大地的一捧火,欲燃愈烈。
面具男左手手指并为刀,直冲他腰腹去,梅知意躲避不及,雪白僧袍被划下一片,布料轻薄,在空中打了个转便消散开来,只留下一抹淡淡的清香。
弯刀快如闪电,直接削去面具男一缕发丝,只见那人掌心凝出一团黑焰,语气怨毒:小妖,好好接着这一击,吾可不想收个半死不活的元灵。
那黑焰一碰到梅知意就膨胀起来,像是极具腐蚀性,顺着他的衣袖往上,不消片刻就蔓延到整个胳膊,面具男狞笑一声,匕首朝着梅知意面门攻去。
眼看那匕首要刺到梅知意眉心,小和尚心神巨震,猛地扑到结界上,不知为何,那结界突然解除,小和尚扑了个空,直接朝地上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面具男和梅知意中间,他一手接住小和尚,一手并指夹住了刺过来的匕首,慢慢轻叹出声:阿弥陀佛。
师父!知意眼睛一亮,连忙站好。
一昧朝他点了点头,看向面前的人:我佛慈悲,庙堂清净之地,还望施主收手。
面具男嗤笑一声,手下用力,握着匕首继续向前推进:你佛有没有说过,不要坏别人好事?
一昧指尖一拧,竟硬生生将那柄匕首折断,他双手合十,语气悲悯:施主身上颇多杀孽,还要执迷不悟吗?
对对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知意从一昧身后探出头来,佛曰心善人美,你看你戴着那鬼面具,定是相貌丑陋无法见人。
面具男不怒反笑,声音阴柔低缓:伶牙俐齿,希望吾拆你这身骨头的时候,你也能像现在这样。
这轻描淡写的语气令知意打了个哆嗦,后脊升起一阵凉意,他重重一哼,故作镇定地瞪着面具男:老妖怪丑八怪,长得丑口气不小,还想拆我的骨头,你做梦去吧。
这话不知哪里戳到了面具男的痛处,他疾步掠过,掌心断开的匕首又恢复如初,凛光映出他那双晦暗不明的眸子,那是一双极度渴血的眼瞳,透着无尽的欲望兽性。
一昧眉头一紧,抬手挥开知意,腕间佛珠爆发出柔和的金光,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流水般的波纹向外荡开,在触到匕首时一滞,继而泛起波澜,吞吃着匕首上冒出的黑气。
在那佛光即将蔓延到手上时,面具男迅速后撤,他捏了捏沾染到金光的指尖,像是被恶心到了极致,笑意尽数敛去:无量佛慈悲心,消失了几十载,想不到你竟窝在这么个破寺庙里。
一昧周身荡开大小不一的佛印,那是经年累月的功德所化,至纯至真,与肮脏邪恶之物不容,遇之则会净化。
不知想起什么,面具男又低低笑起来,他朝旁边栏杆一倚,手指在面具上无意识地描摹着,看着那一圈圈佛印功德,笑得不怀好意:无量佛慈悲心,当真功德圆满,吾很好奇,你自诩侍奉佛祖,如今竟与那小妖为伍,你的佛知晓吗?
一昧掀起眼皮,目光微沉:佛祖座下,众生平等。
道貌岸然,信口雌黄!面具男偏头看向佛堂,忽然朝着佛像挥出一掌,那就让吾来瞧瞧,你佛的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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