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死,而世上能救她的,唯有封止渊。
风听寒解了气,九灭瞬间消散,他站了许久,沉声道:想办法减轻他的痛苦,着手准备实施那个法子需要的东西,你是栖梧山庄的庄主,医修曲归竹,明白了吗?
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曲归竹长出一口气,笑着回道:属下遵命。
风听寒回到房间时,傅斯乾已经睡着了,他脸上仍不见血色,汗湿了衣衫,贴在身上,透出一点凌厉的美感。
许是太疼了,即使睡着了他依旧咬着下唇,风听寒捏着他双颊将他牙关打开,露出被咬出深深牙印的下唇。
呼吸间带起的热气扑在指尖,风听寒抚了抚他下唇,眸色愈深,将那处揉得泛起红意才停下手。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前景物已发生了变化,雾蒙蒙的一片,眼前泛着金光的神魂蜷成一团,那神魂通体都是金色,唯独眉心一点透着红,血一般。
鹿微山的大战,九灭突然暴动,竟将他修为上的封印打破,此时他已恢复全盛时期,甚至于还胜过从前。
有灵力支持,他便可以开启神魂境,与眼前之人以神魂相沟通,自「三千世」的浮生大梦后,他就一直期待着这一天。
风听寒碰了碰那点红色,叹息不已:你究竟是谁?
眼前这人并不是修真界那位昭元仙尊,陌生的面容,陌生的神魂气息,却好像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让他忍不住去触碰,忍不住想撕咬,忍不住想折磨,忍不住想杀死这人
那点红色是他早就打下的烙印,这人用心魂咒圈着他,他自是不甘示弱,加倍回敬,只是不曾想,会误打误撞发现其他秘密。
是夺舍?还是其他?
风听寒隐隐有预感,这个人会带自己解开所有谜团,他像怪物一样流着肮脏血液的秘密,他神魂中缺失心脏的原因,他在幻境之中被一剑穿心、摔进地狱深渊的真相这个人不属于这里,他是为自己而来。
风听寒将那神魂拢进怀中,看着那张陌生的脸,忍不住低下头啄吻,从额头到眉心、眼睑、鼻尖、脸侧、最后落在唇上。
他对这人有无尽的恨意,同时也有深隽入骨的欲念。
他躲避借由昭元仙尊躯体给出的答案,却想拥着这个不知从何处来的神魂触碰交流。
这个人还在沉睡,双眼紧闭,凌厉的眉眼如刀锋斩水,引人心折,那些感情太复杂,他知道自己分辨不清。
能确定的只有一点,他对这个人没有爱。
像是生生剥离了关于爱的存在,只留下其他东西,在心如止水或恨意沸腾的时候,只有身体上的欲念倾轧,这太矛盾了。
神魂相触是美好的,但他感受不到,一切快感都像镜中花水中月,虚幻又缥缈,宛若烈酒兑了水,刀锋削了刃,极度的不痛快。
他必须找到答案。
再睁开眼时,四周已经恢复了原样,风听寒撑着床沿深呼吸,半天才缓过来,剥离神魂建立神魂境,纵使是他也支撑不了太久。
傅斯乾觉得自己昏昏沉沉睡了一觉,没有痛苦的一觉,睁开眼就撞进一双漆黑的眼,那里流动的光仿佛漩涡,令人沉溺。
什么时候回来的?
光融了,风听寒轻声道:师尊睡着的时候,有一会儿了。
身上的疼痛尚能容忍,傅斯乾突然想起一事,试着召唤了一下三秋:三秋是不是
他不知怎么说,风听寒明白他的意思,只点点头:断了。
本命法器随主人而生,剑在人在,剑断人亡。
这点道理傅斯乾还是明白的,他想问我为什么还活着,但却问不出这话,潜意识里排斥,总觉得问出来过于残忍,不知是对谁残忍。
随口又换了个话题:楚明安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风听寒点点头:他命大,没死,托人送回京城了。
说到京城,傅斯乾又想起逍遥盟:逍遥盟情况如何?
风听寒迟疑了下,说道:逍遥盟被灭门,秋青被杀,各大门派非死即伤,详细情况还不清楚,不过据说茗光仙尊与长陵仙尊伤势极重,已被接回无极山。
傅斯乾大惊:可知是什么人做的?
不知道,查不到有关那人的事。风听寒拿过桌上的药,示意傅斯乾张嘴,可能有点苦。
傅斯乾还在消化刚听到的消息,没注意就被喂了一口药,苦得他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掉:这什么东西!
风听寒眼里染上点笑意:药,师尊伤得太重,需要外敷内服,这是喝的药。
眼看风听寒又喂过来一勺,傅斯乾实在忍不住了,一把夺下碗,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然后在风听寒惊讶的目光中抿了抿唇,叹道: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像你那样一口一口钝刀割肉,不如直接灌了。
这话风听寒没法反驳,他自己就是个吃药困难户,听得一愣一愣的,都顾不上给出反应。
怎么呆了?想起这人对于吃药扎针的态度,傅斯乾忍不住想逗逗他,以为师尊和你一样,小孩子心性怕喝药?
小孩子心性的风听寒:
看着眼前人无言可对,傅斯乾心情莫名好起来,催着风听寒给乐正诚传信:说说鹿微山发生的事,照实说,萧念远的事详细一点。
怎么说也是无极山仙尊之一,事情始末得让乐正诚了解,也好尽快做打算。
萧念远的尸体可有带回?傅斯乾想起那人死前的请求,一阵唏嘘,若是可以,把她葬到洛水吧,也算是个交代。
风听寒身体一僵,脑海中浮现出血肉横飞的画面,那个被自己抽得只剩骨头架子的尸体,早就丢给宋如欢处理了,怕是现在连渣都找不到了。
我当时只顾得带师尊求医,将熙华仙尊的尸体就近葬在鹿微山了。
某种意义上,他并没有说谎,那尸体也算葬在鹿微山。
傅斯乾想了下,鹿微山离无垢城甚远,风听寒带着自己就够费力了,怎么再带一具尸体:罢了,命数。
旧朝的小公主,辜负了鹿微山的臣民,葬在那里或许是天意。
傅斯乾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性子冷淡,对于萧念远也只是一点同事之情,或许有点愧疚,对于人家的感情。不过他愧疚也不是会愧疚很久的人,三两秒就揭过去了,冷心冷肺自私自利到极点。
给乐正诚发了信,傅斯乾就被风听寒塞回被子里了,美名其曰让他多休息休息。
午后的阳光循着窗户洒进来,落了一室金辉,暖洋洋的,惬意舒适。
与栖梧山庄的宁静不同,无极山正发生着一场极大的动荡,黑云笼罩整座山头,风声呼啸,恶鬼哭嚎,断魂崖的铁索铮铮作响,妖风卷着阴气从崖底扑上来,像是要将人拽进深渊。
乐正诚亲自带人列阵,在断魂崖布下结界,合力镇压即将呼啸而出的邪祟。
整个无极山的人都聚集在断魂崖,没有人注意到淡绿色的飘逸身影,那人款步前行,不急不慢地走到藏兵阁,手中玉扇轻摇,端的是风流无双的贵气。
与风听寒得到的消息不同,晏君行看起来丝毫没有受伤,他面上挂着笑意,挥手解开藏兵阁的结界,对着飘出来的小娃娃弯下腰,亲昵说道:流姝,好久不见,你睡醒了吗?
半人高的小娃娃晃了晃脑袋,双髻上的钗穗跟着摇晃起来,她瞪大眼睛呆愣了半晌,方才大呼出声:主人!
晏君行伸出手指抵在她唇上,温柔笑道:姑娘家家要端庄一点,别大呼小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