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乾正想叫封止渊再看看其他的东西,看看里面有没有能打开的机关,谁知封止渊猛地站起身,拿着刚从匣子里掉出来的珠子往雕像旁冲。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
封止渊没回答,他表情严肃,迟疑了下,将手中的珠子往雕像额头的玉带上送,正放在玉带中间凹陷处。
严丝合缝。
雕像上突然传来轰隆巨响,傅斯乾迅速起身,三两步跃到封止渊身边,将人拉到旁边,紧紧护在怀里。
封止渊僵着身体任由他动作,视线紧紧盯在那雕像上,只见珠子一进入玉带中凹陷的位置,就散发出强烈的光,然后那雕像,竟然缓缓抬起头来,一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里满是愉悦。
他开口说话了:逃到异世的灵魂,杀死他了吗?
封止渊迟疑道:他活了?
傅斯乾观察了下,摇摇头:不像是活了。
虽然是面对他们的方向,但那双眼丝毫没有看着他们,不像是雕像活了,更像是使了什么秘术,让那雕像看起来像活了一样,至于说的话,更像是提前准备好留下来的。
封止渊伸手在那雕像眼前晃了晃,果然没有反应,他长吁一口气:还好没活,不然顶着这么张脸,我可真是活见鬼了。
傅斯乾哭笑不得:正好,听听这鬼能告诉我们什么。
那雕像停顿了下,突然低下头,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中,他又重新抬起头,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逃到异世的灵魂,杀死他了吗?
傅斯乾、封止渊:?
然后他们就看着那雕像反复低头抬头,跟个老旧卡住的木偶一般,连续重复了十多遍刚才的动作,并且有继续下去的趋势。
傅斯乾、封止渊:
封止渊看着雕像那张与自己没有差别的脸,还是一直做着这种蠢到家的事,当下出离愤怒,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直接从傅斯乾怀中跳了出来:这什么破玩意儿,重复一句话就罢了,来回低头抬头是什么毛病!
傅斯乾心里想着雕塑说的那句话,一时不察,没拦住他,等抬起头的时候,就看见封止渊已经跑到了雕像旁边,对着那张和他没差别的脸,直接一掌下去。
雕像的头,掉了。
像是真人的头一样,在地上滚了几圈,可巧滚到了傅斯乾脚下。
傅斯乾低下头,与雕像面面相觑,对方顶着封止渊的脸,他无法控制额角跳个不停的青筋:
不说爱屋及乌,纵使是顶着封止渊脸的雕像,他也无法毫不犹豫的下手,更不必说看着别人毁坏。傅斯乾抬起头不再看那断头雕像,忍住了心里翻涌的情绪,这要是换个人做出这等事,他绝对会出手教训伤害封止渊雕像的人。
不过眼前的情况,他只想感叹一句:封止渊真是个狠人。
对着自己的头不是,反正这样都能下得去手,实在过于心狠手辣。
封止渊倒是毫无所觉,这下总算不用看见那傻玩意儿顶着他的脸低头抬头了,啧,舒坦。
在两人没有注意的时候,只见那断了头的雕像突然又动了,这回是抬起手,站在旁边的封止渊正好被他的手打了一下。
封止渊:
怀疑是报复。
虽然没了头,但那雕像确实又发出了声音:能做出这种事的人也只有你了,看来是他把你带来了,很庆幸可以见到你,转世后的我。
他话音一落,两人俱是一震。
那雕像还在持续说话:我该称呼你为什么,封止渊?算了,反正你和我是一个名字,所以封止渊,转世之后你报完仇了吗?
报仇
傅斯乾不可抑止地想到前世,隐隐有什么呼之欲出。
封止渊也差不多,听了这话也想到了封渊之战,若是前世的自己,会选择报仇是一件不能再正常的事了。
雕像道:在漫长的时间中,我无数次将那人的生命扼杀,我原以为这会使我痛快,但好像我又陷入了更深的迷茫,我渐渐开始产生不忍。
傅斯乾想起从前的幻境,在其他世界中的他,被封止渊掐住脖子,对方会说出那句似霜刀般让人浑身发凉的话:你永远都逃不掉,这是你欠我的。
晏溪发现了千攸梧藏起来的敛魂灯,或许没人知道,即使是那人估计也没想到,其实敛魂灯在三百年间被收起来的并不是我的魂魄,而是被那人一剑刺碎的、我融于心口的热忱,是还未对他说出口的倾慕爱恋。
明明是雕像,发出的声音却仿佛带着无尽的悲伤,远隔亘古时光,他用这种方式诉说了被埋藏千百年的感情。
无人知晓的感情。
傅斯乾踉跄在地,从心尖蔓延出来的苦涩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他原以为自己能偿还封止渊,能偿还封渊之战那一剑,他不在意上辈子,他自私的只要封止渊的这辈子,他以为曾经的他们之间并没有这种感情,却没想到
我曾以为我们只是挚友,报过仇之后就可以放下这事,却没想到我对他是这种感情。而后是一声叹息,我还是怨他,因为爱,所以更怨了。
傅斯乾几乎无法呼吸,无论有什么苦衷,都不可否认,是前世的他亲手杀死了封止渊,杀死了封止渊对他的爱。
他无法偿还。
那人的神魂似乎受到天道的保护,在被我扼杀多次以后,就开始漂泊到异世,为了将他抓回来,我和晏溪制作了一个类似于傀儡的东西,我们将这个唔,姑且将它称作傀儡吧,我们把傀儡放在阴气浓重的地方,也就是诛神之战中百万神兵的埋骨之地寒川涧,赋予了他唯一的使命,成为那人的躯壳。
雕像停顿了一下,语气又轻松起来:我没办法做出选择了,所以就将那人和这种感情一并留下来了,转世后的我啊,如果你想要这份感情,想和他在一起,就拿走敛魂灯吧。如果你不想要或者是直接轰碎了这个雕像,就当我我们与他确实没有缘分吧。
这番话结束,雕像的身体慢慢向外裂开,露出了藏在胸膛内的一盏骨灯敛魂灯。
空荡的洞穴中响起叹息,似风又似雾:我终于将他还给自己了。
骨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经久不见天日,而今终于破土而出,光晕之中绽开朱砂般的红意,是心头血染就的执念。
那承载着前世封止渊对北海战神,对傅斯乾最初的隐秘爱恋,是被刺碎后又被细心收拢起来的,令人心口怦然的炽热念想。
是封止渊矛盾感情的原因,是他无法爱上傅斯乾的根源。
封止渊没有动弹,傅斯乾也说不出一句话,他们一个站着一个瘫坐在地上,隔着骨灯散发的柔和光晕相望,一眼望进彼此千百年的念沼。
封止渊掀起眼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你早就恢复记忆了,对吗?
如果不是恢复记忆了,又怎么会在听到这些事后如此失态?如果不是恢复记忆了,又怎么会说不出一句话?
那双桃花眼,真的变成了像雕像一开始时的冰冷模样。
快啊,快解释,快说你虽然恢复了记忆,但是却对封渊之战心存怀疑,快说你会好好对他,不会再伤害他,不会让前世的事再发生,快说傅斯乾无话可说。
gu903();他并不是疯子,他从来都是囚徒,被困在名为封止渊的囚牢里,无法辩白无法逃脱,也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