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宫里挑来的人,那他们方才一番话多半要传进皇帝耳朵里。
气多伤身,希望陛下保重龙体。
叶云亭如是想。
林林总总的赏赐太多,叶云亭录了两页,便打起哈欠来。
李凤岐原本在教他如何登记造册更简便明了,见状便抬手挥退了侍女:今晚就到这里,余下的叫下人循例记录吧,反正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东西。
叶云亭一听,便立刻放下了笔,揉了揉手腕:那我就先去歇息了,王爷也早些歇息。
与李凤岐熟悉后,他便少了生疏拘礼,多了随意自在。
今日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他实在是有些累了,也没端着装相,边说边已经迫不及待地起了身。
你去哪歇?李凤岐见状挑眉。
叶云亭迟疑道:正院都收拾出来了,偏房当可以住人。
如今也不用因为担忧安危问题,三个人硬挤在正房里歇息。
那明日外头就都知道,永安王与王妃夫夫失和,成亲半月便分房睡。他慢条斯理地列数可能的情形:又或者说永安王对陛下心存不满,冷待赐婚的王妃。
叶云亭听得眼皮直跳,眼见他还要往下说,连忙识相道:我明白了,我歇在正房。
李凤岐满意颔首:你先去洗漱吧。
叶云亭吐出一口气,赶紧溜去了浴房。
虽然他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桩婚事只是走个过场,不论是他还是李凤岐都没有当真,但听李凤岐一口一个夫夫失和冷待王妃,还是觉得头皮隐隐发麻。
浴房已经备好了热水,叶云亭褪去衣物,将自己沉进水中冷静了一会儿,方才平复下来。
等磨磨蹭蹭地洗漱完出去,发觉李凤岐已经换了中衣,偎在了床上。
叶云亭探头探脑地张望:谁伺候王爷洗漱的?
现在府里伺候的下人虽多,但都是宫里的人。按理说李凤岐应该不会叫他们近身伺候才对。
五更。李凤岐放下手中的书,见他发梢还滴着水,不赞同道:头发要及时烘干,如今天冷,易染风寒。他说着招招手:来。
等会我叫季廉给我烘。叶云亭不解走到床边,手中的布巾就被李凤岐接了过去。
他尚未反应过来,就见李凤岐抓起湿漉漉的发尾,用布巾包裹住,细致地擦干。
他直愣愣地站着,李凤岐动作不便,抬眸,又道:坐下。
叶云亭便呆呆地依言坐下了,过了好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样的行为似乎有些过于亲密了,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语气迟疑:要不叫季廉给我擦。这种小事岂能劳动永安王大驾。
莫动。李凤岐轻叱了一声,神情看起来平淡如初,似乎没觉得亲自给人擦拭头发是个不太寻常的事。
叶云亭茫然地瞪着眼,僵着身体不敢动弹,任由李凤岐给他将湿漉漉的长发一点点擦干。
心里则想着可能是上次风寒的阵仗太大,把王爷给吓着了,生怕他再来一回。
许久之后,李凤岐将布巾放在他手中,扬了扬下巴,道:叫季廉拿个小火炉来,把头发烘干再睡。
哦。
叶云亭依言叫了季廉进来,将长发烘干之后,方才忐忑地在爬到床榻里侧睡下。
好在之后李凤岐再没有什么惊人之举,他这才裹紧被子,抱着崭新暖和的汤婆子,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第20章冲喜第20天
屋里燃着暖炉,叶云亭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只是睡到后半夜时,却隐约听见身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他迷迷糊糊间睁开眼,就见李凤岐坐在床边,正垂头整理衣襟。
怎么了?他看了一眼窗外,发现外头天色黑沉沉的,天还未亮。
猎隼回来了。李凤岐道:吵醒你了?若是醒了,便同我一起去吧。
猎隼回来了
叶云亭昏昏沉沉的睡意霎时被这句话给惊没了,他利索地做起身,去拿了外袍披上:我跟你一起去。
李凤岐此时已经坐到了轮椅上,他轻轻颔首,转动轮椅往外去:人在书房里。
同猎隼一起回来的,还有副都督朱闻的弟弟朱烈。
朱烈今年二十有八,是北疆都督府的长史,主司北疆都督府内务。朱闻是副都督,负责边关防卫,无军令不得擅动。此次必定是有要紧事,才派了朱烈前来。
叶云亭随李凤岐到了书房,就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等在其中,他手臂上还停着只眼熟的猎隼。
朱烈瞧见李凤岐,连忙上前行礼,口称王爷。待看见叶云亭时,便顿了顿,流露出疑惑来:这位是?这小公子瞧着斯斯文文,细皮嫩肉,同他们这些在沙场上摸爬滚打的糙汉子不同。
王爷身边竟还容得下这等小白脸?
朱烈挑剔地瞧了叶云亭一眼,心想这身子骨也经不起王爷一脚踹啊?
但转念一想王爷如今坐着轮椅呢,也不能上脚踹了,难怪这弱不禁风的小白脸还能安生站着。他在心里啧啧两声,同情地扫了叶云亭一眼,心想等王爷养好了身体,这小白脸说不得就要跑了。
能在王爷身边长久待着的,还是只有他们几个皮糙肉厚的老油条。
叶云亭见他满眼同情地看着自己,表情逐渐疑惑。但他还是主动报了姓名:叶云亭。
朱烈咂摸了一下,心想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但细想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索性便不再纠结,将门一关,说起了正事。
他将身后一个黑漆漆的木匣子端出来,骂骂咧咧道:此番多亏王爷让猎隼传信,否则大哥怕是真要中了奸人的计。
朱烈说在接到李凤岐密信前几日,皇帝派出的监军赵炎一行便抵达了北疆都督府。
北昭几支边关军中都有监军坐镇,唯有北疆从来没有过监军。
乃是因为老永安王还在时,成宗皇帝十分信任他,从未派监军前往掣肘。以至于到了后来,老永安王过世,李凤岐承袭永安王爵位,又凭军功坐上了北疆大都督之位,北疆军中也一直未曾设置监军。
李踪忽然派遣神策护军中尉赵炎前往北疆都督府充作监军,这整事就透着蹊跷。朱闻疑心是京中出了事,但派人几番打探却只得到些捕风捉影的消息。有说永安王中了毒命不久矣,也有说永安王遇刺身亡的总之没有一个切实的说法。
而赵炎在军中行事更是目中无人乖张至极,朱闻越发疑心,便投其所好将赵炎灌醉了,方才从他嘴中问出了确切的消息。
醉酒的赵炎说,永安王功高震主,皇帝视他为眼中钉久矣,如今中毒正中皇帝下怀,以养病之名将人囚在王府,却又故意不派医官医治,他动身来北疆前听说不可一世的永安王只能跟废人一样躺在床上苟延残喘,已经没几日好活了。而永安王麾下的玄甲军,甚至整个北疆军,都将是皇帝的囊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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