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雁回为了楚园跟着江叙
宋然也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情绪全部表现在脸上,雁回冷下脸:好好学戏,不该动的心思就别动,你是我一手栽培起来的。
宋然顿时奄了似的:好的,小雁哥。
雁回今天要带宋然去见一名梨园界名望高的前辈,丹阳市曲艺发展多样化,相对的竞争也大,能人辈出,想讨一口饭吃得凭真本事,否则说出去得让人笑话。
雁回抓着机会好不容易可以约见这名前辈,他学会再多的本事,也不如这些前辈半生积累沉淀的本事强。听说洛前辈会在丹阳市停留一个月,邀约每天都在排,头几次他处处碰壁,打过去的电话犹如石沉大海,不想今天好消息传来,时间排的紧,说什么他都得赴约。
雁回有心栽培宋然,想让那位前辈指点他一番,如果有机缘,说不准能牵搭上一条好的线。
时代在发展,生活教会太多雁回学会面对现实。曾经的他空会坚持,固执己见,却让老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园子差点散了。情怀在当今社会早就没办法当饭吃,饭钱也没那么容易挣,要养活一家人,雁回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早两年还登台唱戏时,观众赞美他是天仙,殊不知天仙名不副实,私底下他并不比在街边捡垃圾讨生活的人干净多少。
抵达跟前辈约见的地点后,雁回在车上收拾好情绪才下车。见人需备礼,他平日里没收藏过几个珍贵的东西,园里谁的亲人生病也都由他借钱就医,一来二去,别看江叙往固定卡里汇的钱多,雁回只用自己正常赚取的,几年下来,所存积蓄少得可怜。
一份礼物还是他临时回家拿的,江叙送给他太多东西雁回不愿意动,这次出于无奈才迫不得已借花献佛,想着以后有机会了必须把缺失的东西补回去,尽管江叙压根不会在意少了什么,送出去的东西在对方眼里看着就如同泼出去的水。
见到这位梨园界泰斗时,老头笑眯眯的对他们招了招手,纹路布在眼尾,看起来和气可善,丝毫没有架子。可也只有雁回内心清楚,要见到这样的人有多困难。
茶楼环境典雅,除了他们几个,地方都被清场了。
小朋友们都坐,不用拘谨。
雁回让宋然跟老前辈鞠躬表示敬意,前辈开口就是:小朋友骨像生得不错,是个好苗子啊。
目光一转,落在雁回身上,眼底惊艳,可就在听完雁回说话后,又闪过一丝遗憾。
雁回看得分明,却没有点破,把话题慢慢的往宋然身上牵扯。
他以前说话太直,经常能把人呛得无话可回,这也是楚园里的人怕他的原因。话里带刺,即便是为大家好,有时表达的方式并不都能让人接受。
跟了江叙几年才慢慢改变一点说话的表达方式,江叙那人吃软不吃硬,只要对方一不尽兴,被可劲折.腾的只有他,雁回好听的话也是艰难的学会的。
雁回与洛前辈闲谈几句,对方笑得畅快,说请他听戏。
老前辈关门弟子收过好几位,各个都是得意门生。他跟雁回说:我那小弟子天赋颇高,气性还傲,当初还是我求着他入门才拜我为师。
嘴上说着求人进门,老前辈神色却并无任何不耐。
月白,月白啊
戏台陡然开场,雁回的视线下意识转到台上,清亮的戏腔一出,震的雁回双目明净,耳边回荡着穿透人心的声音。
再看旁边的宋然,已经明显的入戏,听的如痴如醉,浑然忘我。
雁回沉默地听完这一出戏,他没有像老前辈和宋然那样入神陶醉,台上的女旦,从眼神到唱戏的方式,都叫雁回看得有些恍惚,时间似乎停止,回到许多年前。
老前辈的关门小弟子,名叫苏月白,前段时间刚过完二十岁生日,年纪正鲜嫩,意气风发,眼底闪烁着骄傲。
苏月白啊
雁回如鲠在喉,带着宋然向老前辈告别时走路脚步都还微微虚浮。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敢去正视自己,而今天在台上看到的那个孩子,苏月白居然跟以前的自己有着说不出的相似。
无论从神韵还是音色上看,雁回陷入短暂的低迷。
三年前他就没再登台唱戏,并非不愿意唱不想唱,而是唱不了。
雁回精神不佳,在车后靠着不言不语,宋然从刚才的状态拉扯回来,再去看雁回的反应,突然间像得了癔症,一个劲的向雁回说对不起。
十七岁的少年眼里藏不住眼泪奔涌,雁回伸手推了推他:没事,跟你关系不大。
宋然声音哽咽:如果不是小雁哥为了救我,怎么会把嗓子呛坏。
三年前的一场大火差点把楚园烧没了,雁回在那种危急时刻将累的在休息室睡觉的宋然就走,死里逃生是福,却失去别人听到都会夸赞的嗓子。
人人都说雁回生下来就是老天爷抢赏饭吃,雁回自己都那么认为,他笃定了自己会在戏台上一辈子,唱到直至唱不动,年迈了,带出一个接一个的徒弟。
可自从他失去声音,从接受事实到离开戏台他整整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才逐渐恢复心态,跟楚园里的人随口一提,那么不经意而淡然的,沉默的不再去触及任何登台的事。
雁回没看宋然,语气平静:那种情况换做任何一个人我都会救,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他缓了缓,转头注视宋然泪水闪烁的眼睛:所以要努力。
宋然使劲地点头,两人面对面沉默的没再出声。
回去的路上遇到交通状况堵得厉害,傍晚手机接到天气预报提示,不久后飘起雨。
突如而至的大雨砸得人不知所措,叭叭的车鸣隔绝在窗外,雁回连看几眼手机,准备给江叙发条消息。
等到车慢慢挪动,雁回都没把消息发出去,握着手机频频出神。
宋然忽然碰了碰他的肩膀:小雁哥,你看外面。
雁回直接跟江叙打了个照面,隔着一辆车的距离,他目光怔忡,江叙示意他过去时,跟宋然交待几句,下车朝江叙的方向靠近了。
雁回呐呐:今天挺早的。
刚才胡思乱想一阵,雁回有点语言都变得匮乏苍白。他头发是湿的,淡淡的水汽浮在发间,江叙用干净的毛巾帮他擦了。
雁回抬眼去看江叙,英俊男人神色淡得很。
江叙说:不是让你别带着那个孩子了。
雁回语塞。
江叙一直都不太喜欢宋然,宋然从小就跟在雁回身后长大,雁回不单单是宋然的师父,也是看着他从小孩长成少年的哥哥,他们都把楚园当成自己的家。
雁回说:你别气。
江叙笑笑:我跟个小孩儿气什么,你太辛苦了,心力都放在他们身上,该注意休息。
江叙早就给了楚园跟丹阳市戏剧院合作的机会,草台班子出身的跟他们路子到底不同,虽然有江叙这座靠山,雁回心知肚明,有些人是看不上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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