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状况,实在是容不得犹豫了。
简明庶的指尖刚探上万神印,忽然狂风大作,吹得斗篷蒙了他一脸。
透过缝隙,他只能见着身边人精巧的鞋尖,规整得像精心雕过一般。
每踏出一步,他的脚下就蔓延出片片业火。原野本无风,业火搅得四周风起云涌,狂风大作。
地面的绿色业火迅速蔓延,血尸触到鬼火,瞬间化作了灰尘。刚刚那个快要摸着鞋尖的血尸痛苦地扭曲起来,迅速拖着折断的双脚往一侧爬去。
血尸肆虐横流,身边之人不为所动。反倒是绿色业火掀起的风,吹得斗篷翻动,让他停了停步子,轻轻地帮简明庶拢了拢斗篷。
和他步步踏火的凌厉气势相比,这个细微的动作柔得不能再柔,就像第一缕春风,轻轻吹起了打了嫩芽的杨柳枝一般。
业火猎猎、却虚怀柔风。
踩着绿色火焰走了一阵,风声忽然止了。简明庶正在奇怪,却见自己被带着,踏上了木制的吊厢。
趁着业火熄灭,血尸迅速反扑,吊厢边缘立即爬上了十几个血尸。他的视野被黑色斗篷遮了大半,从漫天的痛苦嚎叫声来看,数量只比看到的多上更多。
伍舒扬轻轻退了一步,但并没有动作。
血尸越涌越多,吊厢上方传来了咔嚓一声,听着像不堪重负。
身旁之人原地立着,似乎是在思索。
简明庶隐约明白了过来他使的那种看起来很玄乎的鬼火,再怎么样也还是属火,如果在这里使用,八成会毁了这个木制吊厢。
看来,这是要英雄救美了。
真当我是死的么。
空中点点金色微尘凝聚成卷云绕日纹样,像一道屏障,荡开眼前无尽的血尸。
伍舒扬当即认了出来,这是役百鬼、御万灵、召群仙的万神印。千年前,本该同淮安王简青阳一道入殓的万神印。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身边这位医院院长,隔着衣服,悄悄地捏了捏自己的万鬼印。
遇见这位神差伊始时,那个小小的疑影,逐渐浮出水面。
他几乎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心脏乱得如玉盘散珠。伍舒扬心中欣慰又庆幸,多亏凭着直觉渡给他一丝魂气。
万幸。
血尸被无形屏障推开,像齐齐倒地的红高粱。木吊厢应声而动,开始嘎吱嘎吱上行。
简明庶轻轻揭开黑色斗篷,露出了俊俏亲和的脸。
他看了一眼伍舒扬,轻轻勾起一侧嘴角,笑道:咱们不用同归于尽了。
简明庶醒来的正是时机,恰巧解围。
这次万神印很给面子,力道控制的刚好,也没有毁天灭地,只是小小的地动山摇了几下。
在这个出场脚踏业火的人面前耍一把酷,刷刷存在感,有种拿到大男主剧本的爽感。他得意洋洋地瞟了伍舒扬一眼,想从里面看到些崇拜的小星星。
这一眼对视,倒是把他看蒙了。
伍舒扬的眼神极为复杂,冰冷的眸子里升腾起寒气,这目光和在石室里的淡漠不同,尖得像利刃,要把简明庶生生刺透一般,直看得他浑身不适。
刚刚二人同舟共济,攻克难关,本该是欢乐的highfive时刻,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欢欣,视线倒像是带着及极为沉重的份量。
真让人搞不懂。难道是觉得自己救了他一次,有点伤自尊?
伍舒扬看起来怀着重重心事,也全无交谈意愿。简明庶挪开视线,将万神印装入衣兜,随意扯开话题,想缓缓气氛:
出的死门?
木吊厢拉着二人进入了黑暗的通道之中,他看不到伍舒扬的表情。
是。
死门就对了。那不是给活人走的。
那间石室密闭而阻塞,一场绿火燃烧了原本就没多少的氧气。窒息之感涌上来的时候,简明庶还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个茧世界里。
死亡这个念头给了他灵感。他忽然意识到,出于惯性思维,他将出口和生门下意识挂钩起来。
石室里只有一堆吃人的血婴和死人,又气流密闭,原本就不是为了活人出入而建。
看朱大姐和白面大姐啃得烂碎的样子,这是主神的刑场。
奇门遁甲五凶三吉,死门这种大凶门,对许下遗愿、成为主神的死人来说,才是出入正途。
随着木吊厢的上升,外界的光线一缕一缕漏了进来。
嘎吱。
木勾发出一声几欲断裂的声响,整个木吊厢到了头。
这是一间石头砌的牢房,只有一张破烂的木架床,床头还留着断裂的铁锁。没有窗,只有五六条木板,胡乱拼成木门。
有了光源之后,简明庶确认的第一件事就是左掌心
二道血痕。
是谁?谁又被主神杀了?
他心中一沉。第一反应是被关在堡垒祭坛里的刘若男,简明庶被关进石室之后,不知道那群女鬼会不会回头再去找她。
简明庶迈开步子出了木吊厢,走到木门之前。木门破旧,他稍微使力,一拳将木门中心出了缝隙。他顺着缝隙摸到门锁,这是老式的木栓门,轻松一拉,木门应声而开。
木门极其矮小,个头不低的简明庶,弯腰才能钻出来。
太阳上三竿。凌厉的阳光刺痛了眼睛,简明庶被照的眼睛酸疼,适应了一会儿,才开始打量四周。
看起来,他们正处在山脚下的村寨里。
四周林立的都是木制吊脚楼,他们刚钻出来的地牢,正是其中一幢吊脚楼的一层。
远处的树林上空,飘着一排彩绘风筝。简明庶一眼认出了打头的第一个
糟了,是人皮筝。他锁了眉头,叹气道,这回关进石室,还关出大事了。
他想起了石室中,于英抽得的七八,按梅花易数,恰好是山地剥卦。
上艮下坤,五个阴爻下独独一个阳爻,有山石风化、剥蚀崩塌的意思。如果比拟一番,山石植被,相当于人类的皮肤。
他没再往下想。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跟了上来。
简明庶想起身上还披着黑斗篷,随手拉了抽带,拉下斗篷,打算递给身后的来人。
那什么,我还有要事,咱俩就在此分别吧。
他刚说完,这才发现身后跟着的人,根本不是伍舒扬。
20、鸣六律
来人是个老汉,黒褂夹袄,铜杆烟袋。应该是立龙门之时坐在树干上的人。
小伙子,你找人吧。老汉吧嗒吧嗒抽着烟袋问。
立龙门之时,他就对这个突然出现的老汉存了几分疑心,现在空无一人的村寨中,又是他,恰巧出现。
简明庶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假装友好地笑了一下:是,您之前见过的,我的同伴。
他们都在村子里呢。老汉的脸色一闪而过诡异的神色,他歪嘴叼着烟袋,吐出一口烟圈,这味道呛得简明庶蹙了眉头。
老汉的眼里闪着古怪的光,怪笑了一下: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他们。
gu903();他将烟袋背过身去,走了两步,没听着响动,这才回头。